军营中巡备的兵士来回穿棱着,南灵衣身影如风般在营帐后转过,躲避着他们的视线。
她出了营寨,将消息递出之后再回来,心中担忧林启,不免隐隐有些焦急起来。
又折过一个营帐,忽然,她听到账中传来细碎的说话声,隐约还听到一个她熟悉的名字。
怎么会在这里听到?
她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心中暗骂自己心志不坚,走在路上也要想到他。
但当她缓缓低下身,侧耳倾听,却确认了帐中人提及的,是那个人的名字。
“那人名叫林启,应该就是主上要找的人,这里有他写的几首词和做的一些事的记录,很是有些不同寻常……”里面的人说着。
接着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似在翻动着纸。
另一个声音沉吟道:“总算找到他了,这些我还要再核查一遍……”
“还有一件事,收服任常恭你有几分把握?”
“任常恭此人,又想攀附权贵,又没有眼界,未必会投靠主上……因担心走露风声,我也未与他提及。”
“嗯,主上说过,兵权是重中之重,若姓任的不好用,就找机会换掉他。”
南灵衣心中暗道,这两人好大的口气,一军将领,他们说换就换?
营帐中的低语又持续了一会,末了,其中一人道:“总之,小心行事,莫坠了开平司在主上心中的地位。”
开平司?
南灵衣微微蹙眉,这是个从未听过的名字,也是朝庭暗探吗?
过了一会,一个普通士兵打扮的人从帐中出来,四下看了一会,悄无声息地隐入夜色中。
南灵衣正想离开,心念一动,又俯身呆了一会,果然,那人十分小心,片刻之后又闪身回来,四下看了看,见无动静,方才真的走了。
南灵衣小心绕过巡卫,悄然闪身进到林启帐中。
一时见帐中没有人影,她心下一惊。快走两步便到床边掀起帷幕。
这一眼,南灵衣本做好了不见林启人影的准备。
没想到入眼却是一具健硕匀称的身体。
细腰阔膀,块垒分明,还颇有些好看……
南灵衣下意识又上下扫了两眼,方才惊慌起来,轻呼了一声,迅速转过身。
林启唬了一跳,飞快地穿上衣服。
“你……你……怎么躲在里面换衣服?”
林启听出她语气中的嗔怪,颇有些委屈地暗想道:盔甲硌死人了,不躲在里面换难道在外面换吗?
他只好倒打一耙,轻描淡写道:“南姑娘,你回来怎么不喊我?”
南灵衣气势一滞,岔开话题道:“我回来的路上,听到有人秘谈……”
林启笑道:“哦?什么人这么不小心?”
南灵衣不忿道:“他们很小心,是因为我武功太高,才能听到的。”
“是是,南姑娘武艺高强,防不胜防。”
南灵衣听了‘防不胜防’四字,猛然又想到刚才的画面,面上一热,再次背过身去。
“你还听不听了?”
林启颇有些莫名其妙,挠挠头道:“你说。”
待南灵衣将原委一一说了,林启脸上的表情便有些精彩起来。
“有人在找我?主上?”
是李水衡还是江茹?
“开平司?”
“对,你知道?”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好名字。”林启赞完,却摇了摇头,道:“没听说过。”
南灵衣颇有些气馁。
没听说过你还吊什么书袋?
想在我面前卖弄?
林启眼中却是光芒一闪。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四句话原是北宋大家张载的名言。因张载是横渠人,时人称其‘张横渠’,这四句话也被称为‘横渠四句’。
关键是,梁朝没有张载。
但如今,却有一个机构叫‘开平司’?
还要找自己?
李水衡?
江茹?
一颗心跳的飞快,但下一刻,林启直觉是李水衡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嗯,让江茹来起名的话,叫‘kitty司’也不会叫开平司。
不管怎么说,这个‘主上’听起权势不小的样子,还是要小心些。
李水衡啊,这辈子真不太想去招惹了。
林启想着,面上却摆出漫不经心的表情,随口道:“没想到我已经声名远播了,惭愧惭愧。”
南灵衣忍不住撇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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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怀急着要去救林启,万渊却只是盯着他,用有些嘲讽的语气道:“以林启之能,需要你去救?”
颜怀气势一滞。
万渊也不理他,唤过几个精干的兵士,细细叮嘱了几句,让他们想方设法到保义军中探清情况。
一夜无话,保义军中也未有动静。
次日,担忧了良久的颜怀终于在王相岩上远远望到任常恭带着一个年轻的将领在山下晃悠。
那年轻将领虽然身材颀长,但颜怀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林启。
好在他似乎知道颜怀的心思,远远地挥起手,大喊道:“山上的反贼,你们再不投降,老子放火烧山了。”
颜怀拍掌大笑道:“果然是无咎,哈哈,今日我与他分处敌阵,有趣,有趣。”
石叔云却皱眉道:“但若他们真的放火烧山,该如何是好?”
颜怀愣了愣:“是啊,该如何是好呢?”
任常恭正带着‘程武’在山下观察,突然听程武这样扯着嗓子喊,不由颇有些着恼,叱道:“在本将身边,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这有什么,”程武耸耸肩,随口道:“末将年幼时,在太子面前也是这般。”
“你……还见过太子?”任常恭颇有些惊讶。
这个将军这么好糊弄?
程武故作神秘地嘿嘿一笑。
任常恭吃了个没趣,只好正色道:“放火烧山却是个好主意,偏偏你大张旗鼓地说出来。”
程武叹道:“这王相岩有典故的,烧了它,在士林中对将军的名声不利,所以末将吓唬他们一下。”
任常恭不知有什么了不起的典故,却也不愿在这二世祖面前再问,只好负手不言。
程武断了他放火烧山这一条路,也不再说话,优哉游哉地陪着他晃了一圈。
之后几天,双方都未有太大的动作。
直到快马来报,徐峰带人再次截了保义军的粮草。
任常恭大怒,登时将案上的沙盘砸了个稀碎。
他看着满地的狼籍,一个念头突然跃入脑海:
自己分了好几路人详装运粮,徐峰是怎么一下就找到真的粮道的?
“程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