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落幕
说是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一个是梦想之路的前途尽毁;
不要说他现在还算是个未满20周岁的“非行少年”,就算年满16周岁有多项前科顶多会被算为虞犯少年,处罚会从轻制定或许影响不到以后。
和栗良久抬眼看向迹部景吾,那种美好设想怎么可能成真呢?
他不是傻子,甚至是个很有些精明的人,如果不是信息缺失的太多,他今天打死也不会来撞这块铁板。
莫说这两个人是恋人,就算是以后分了手,只要两边没有交恶,自己如果胆敢出现在荧幕前,他也绝不会介意把自己再踩下去一次,哪怕是权做卖好。
可他要为了所谓的梦想去选择另一个选项吗?
别开玩笑了!
梦想没了人还能换一条路生活,选择接受一个能站上传承多年的神社主祭位置的阴阳师的报复,他或许也能活着,但一定会活的很难受。
和栗良久的长相确实能支撑的起他玩过的那些蜂蜜陷阱,也显得他现在这副萎靡至极向后躲逃的姿态更加狼狈。
随着和栗良久的向后躲避,狩野相奈那貌似十分和善灿烂的笑脸没了遮挡,让人看的更加分明。
可这一左一右的高度反差,实在让人难能在这明媚笑容里汲取到半分暖意,反而更多了几分寒凉。
无形无迹的冷意如同被石子打破平静的水面涟漪,以事件中心的三人瞬息间扩散开来,四周闲碎的低语也是像被冻结了一般陡然沉静。
刚才狩野相奈后面的话声音压的很低,具体内容只有跟前这一站一蹲一跪的三个人能听得见,所以现下这场景落在不远处的围观人眼里,更是平白多了几分遐想。
忍不住去好奇狩野相奈提出的那个所谓的选择,又莫名的对那个未知的选择多了些恐惧。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选择,才能把一个已经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脸面丢在地上,五体投地只为逃避法律程序追究的人吓得不敢应承一心想躲。
即便知道像他们这些人,要做些什么事距离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和栗良久也还是直到挪出了两米距离才鼓起勇气开口做出最终的“选择”:
“……我一会儿就去自首。”
亲手斩断自己设想的美好未来是一种沉重的精神折磨,和栗良久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感觉原本俊秀的长相都灰败了许多。
狩野相奈缓缓站起身来,嘴上说着“真可惜。”脸上的笑容却还是分外明媚地透着甜意。
不过可惜,这份“甜”意现在出现的时机,此时的和栗良久是没有那个心思去品味了。
感受到发丝间传递过来的十分轻微的拉扯触感,狩野相奈转头顺着发束上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逆着手臂看上去,饶有兴致的挑了下眉,显然没被这讨嫌的恶意戏码破坏半点好心情的样子。
还有心思蛮浑不在意的问,“刚刚我是不是特别像那些故事里对人赶尽杀绝的大反派。”
迹部景吾不禁哂笑,“你是赶尽杀绝的大反派,那同为选择之一的本大爷又是什么?”
当然也是半斤八两的反派角色了(bushi)。
像这样让人把调侃的话头儿送到嘴边的机会可并不多,狩野相奈只是笑而不语,倒也没有真的把这话说出口。
只是面上显而易见的笑而不语已经充分替她表达了一切。
早上这一场大戏说起来好像很是麻烦,实际上前后不过才几分钟的时间,已经清楚狩野相奈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的迹部景吾视线微转扫视着校门内寂静的旁观者们,稍稍提高了些声量:
“教导主任现在大概率已经等在操场上了,你们还要继续在这里站岗吗?”
这几分钟的信息实在过于丰富且密集,使得不少人听到迹部景吾的话也没有迅速离开,只是看见两人在这一番耽搁下终于得以走进校门时本能的先给让出了一条路,然后又“目送”着两个背影离开。
还瘫坐在地上的和栗良久很守信用的拨打了110,“我要自首。”四个字恰到好处的打破了门口的凝滞。
他必须守信用,他也不敢不守信用。
一场闹剧落下帷幕,人群中不同位置的几个熟人不约而同的悄悄退离也走向了操场的方向,留下一众才醒过神来的“观众”议论纷纷。
管美裕脸色黑的几乎要追撵上他们开笔大会上用到的墨汁,咬牙切齿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自己之前转账定金的账户。
眼含恨色的重重刮了一眼现在还狼狈瘫坐在地上的废物工具,管美裕心中忍不住地暗骂,同样离开了校门口,联系人去把这个账户的银行卡给她上报挂失。
直等交代完扫清尾巴的后续,挂了电话,管美裕才腾出工夫回想起刚刚在校门口,迹部景吾牵着别的女孩的手亲口说那是他的女朋友。
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咬紧的牙关几乎要磨出血拌着的牙粉来。
而此时的冰帝学园里,这般情态的又何止管美裕一个人。
那天在后援会社办留到最后的人,除了为了打探消息的河合良春,余下的那几个这会儿大多相差无几。
抱着借刀探路想法的宫川伶佳比起大多数人还更多了几分烦躁,除了知道了这人大概率有着点颇有分量的后手,具体的倚靠,又或者这份能量的根源什么都没探听出来。
最后就只是白闹了一场,平白送了旁人一次名正言顺耀武扬威的机会。
想想都让人觉得恶心。
无声无息地就被人扣了一顶“耀武扬威”帽子的狩野相奈:什么东西?
对每周讲话抱有十足热情,早早就准备好了发言稿等在操场的教导主任看着稀稀拉拉走一缓三姗姗来迟的学生们,神情不虞的撇了撇嘴,随即在心中快速制定了新一周的校领导的巡查计划。
笑死,他才不是想要公报私仇,严格遵守校规校纪是学生们的本分,全力辅助维护校规校纪的实行,是他们校领导层级应尽的义务!
没错,就是这样!
第四十二章 履行承诺
虽然自狩野相奈跳级到现在这差不多四个月的时间里,在二年A组的这个小环境里没闹出过什么尖锐矛盾,相应的也没什么“新朋友”,但在种种原因的加持下,她也算过了段相安无事的日子。
可惜,这种貌似正常的班级氛围现在被打破了。
哦或许说“打破”可能不是很准确,不过……A组的气氛现在变得好像有些诡异。
除了课上老师的授课声和提问时学生的回答声,好在教室里的人数够多,桌椅简单的移动和碰撞不会出现尴尬的回音,但也因此,整个教室里好像就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压抑呼吸声。
在迹部景吾要如往常一样拉她去楼上的时候,狩野相奈向下微微用力压了下手腕,幅度极轻的摇了摇头。
迹部景吾大多时候都不是个会去在意周围无关人士心情感受的人,但是这不代表他意识不到眼下这个境况。
他看着狩野相奈眼底隐藏的并不算好的“跃跃欲试”,她想看看今早那场闹剧背后的推手会不会趁早在自己被调查出来之前,再试图做点什么。
不过想也知道她不会吃什么亏,迹部景吾指尖在课桌上轻轻点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时间安排,独自起身离开了教室,任她去玩。
气氛的“触底反弹”表现的有些过于明显,在人离开的前几秒,A组在走廊的喧嚣底色映衬下,连呼吸都凝滞的教室里更增添了些许古怪的沉寂。
然后在几秒钟后,言语声如同陡然掀起的浪花一样层叠涌动起来。
今天轮到在校门口值守的风纪委员不是角谷冬子,从清早课前在操场上开始已经听了好几版大体情节一致,但细节五花八门的“补课”内容的她现在只是呆坐在座位上,就能听见前面几排和同座回头跟后座正分辨聊着两个主角一样,情节截然不同的故事。
当然她同座是学校话剧社的“老牌”编剧了,讲述过程中大概率有着些许带有明显个人理解的辞藻润色也很有可能。
将这几分钟故事里的迹部景吾讲述的十分光辉璀璨,另外也没忘记带上故事中浅淡却又存在感极高的“感情戏”,张弛有度,反正是给同样不在现场的品川亮太听得一愣一愣的。
嗯,给角谷冬子听得也一愣一愣的。
她怎么记得这家伙早上的时候讲的内容还跟这个不太一样呢?
从小学就担任话剧社编剧的老牌故事人横川文表示——故事,就是要不断完善和修整的。
对!是修整,不是修正。
为什么要修正?我又不是在给人写自传,我是在讲故事啊朋友!
无论故事版本有多花哨,最终都逃不过的固定情节都是,那个一开始声称自己就是被狩野相奈始乱终弃的男朋友的男生,在听到她所给出的选择后,被吓得整个人丢了面子仪态,哪怕在地上爬着都想也要尽快离开。
如果不是这样,或许教室里的状况也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周围一圈即便各自声量不高也一样聊得热火朝天,许多人悄悄向着中间偏后的那个位置偷感十足的试图窥视。
但却又没一个人敢趁着狩野相奈难得落单一次的机会,如自己曾经心中幻想暗爽时候的情节一样,去到人旁边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何况他们现在又能去做什么呢?
迹部景吾亲口盖章认证了的女朋友,那不叫教训,得改叫挑衅作死。
知情知趣的人大多时候都是可爱的,只有一种情况除外,就是在人本来就想看热闹的时候。
课间这几分钟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仅是闲聊就已经被消磨了大半,而他们也非常清楚,一会儿迹部景吾回来,肯定就又恢复跟原来那般两个人形影不离的状态了。
真的就什么东西都不试着探问一下吗?
怎么甘心呢。
“狩野桑,”,前面的几人相互打了半天的眼神官司,派出了直线距离最近的一个代表。
因为在上次课桌泼血的事情里,他还帮忙搭手清理过,他们觉得这样至少不会显得有恶意。
看着侧过迹部景吾的椅子,斜靠在椅背上一副闭目养神状的女生随着这声呼叫睁开了眼睛,高森阳二语塞片刻,憋出了一句,“你之前真的改过名字啊嘶……”
话一出口,高森阳二的右侧手臂猛地绷直,大概是被他的同桌在下面掐了一把。
他的前位更是“哐”地一声直接把脑袋砸在了桌板上,大哥!让你试探一下,没让你直给啊!
狩野相奈也有些诧异的略微睁大了眼,但还是点了头,“确实改过,之前的名字不太方便说,说了……旁人也不方便去查。”
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般的细缝,这副温柔和善的样子,一下子助长了早上没错过吃瓜的高森阳二的好奇心,脑子一热,声量不低地又跟了一句,“就像你早上给那个男生的所谓选择一样不方便说吗?”
……
……
……
教室里再次陷入了课间刚开始时那般的安静。
狩野相奈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有话直说”这种高效的对答方式,居然还能在高效之外,额外带有令人哑然的加成。
没想到几个人小心翼翼的硬是推出了个莽撞人来做这个提问的人,狩野相奈忍不住轻笑,“……对,一样,因为那个姓氏本身,就已经足以说明那个选择代表了什么。”
高森阳二还想再说点什么,被他的同桌狠狠掐了一下腿,“那个在学校门口散播谣言的人,自己打电话报警自首之后,在校门口一直等着警局来车把人带走的。”
这个女孩在话术上就迂回得多了,或许跟高森阳二比,谁都能稍微迂回几句。
狩野相奈也不介意这么顺着台阶往下走上几步:“或许他是想更明确的表示,自己履行了承诺选择接受法律制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