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伊颂一个个将人塞进车,认真应付着他们的胡话,一边叮嘱他们的助理将人安全送回去,顺便再帮他们煮点醒酒汤之类的,不然明天起来肯定头疼。
在将人都送走后,许伊颂让自己的助理也可以回家了。
助理还想将许伊颂先送回去,但许伊颂摇摇头,将人送进叫好的车里后说:“你回去吧,我的司机已经来接我了,路上注意安全。”
没有工作的时候许伊颂不喜欢有公司的人再跟着自己,哪怕是自己给工资的助理也一样。以前不喜欢,现在就更不喜欢了。
坐进车里,司机问:“直接回家吗?”
“回…”许伊颂闭着眼下意识回答,但话说到一半又改了口:“先不回,去…”
车停在YG的宿舍楼下时许伊颂才觉得自己大约是疯了。
低头盯着手腕上的手链,手指摸着手链,手机在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没打开。
许伊颂:「欧巴,睡了吗?」
并没有早睡习惯的权至龙:「?」
权至龙:「我这个点怎么可能睡觉啊。」
然而这则信息却并没有得到回复。
权至龙等了一会儿,看了下时间,犹豫了两秒还是拨了一个电话回去。
电话倒是很快就被接通了。
“哦不塞哟?聚餐已经结束了吗?”
“嗯,已经结束了。”许伊颂将手机贴在耳边,语气懒懒的,总觉得没什么精神。
权至龙以为她是累了:“回家了吗?今天演出很累?听你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关心,许伊颂揉了揉眼睛,沉默了会儿才说:“欧巴,我在你们宿舍楼下。”
这会儿权至龙已经听出来许伊颂说话的声音不对了,立马坐起来,拿了外套就往外走。他没在电话里多问什么,只是说:“那我去找你。”
“好。”
发现许伊颂情绪不佳,权至龙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电话也没挂。
没一会儿,车后座的门被拉开,权至龙带着一身寒气坐了进来。司机看到他来,将车停在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后下了车。
许伊颂没转头就知道是他,在他坐到自己身边时身体一歪就靠在了他肩膀上。
“你喝酒了?”权至龙瞬间皱眉问道。
在许伊颂靠近的瞬间他就闻到了轻微的酒味,不是很重,只有靠近才能发现。
许伊颂抓着他的衣服,将头埋在他的肩颈处蹭了蹭,语气乖乖地回答:“没有,他们不让我喝。其他人喝太多了,染上了一点点。”
权至龙闻言抓住了重点,伸手捏了捏许伊颂的腮帮子,咬着牙道:“你居然还喝酒?未成年不允许喝酒。”
“所以我没喝啊。”权至龙身上的味道让许伊颂感觉到了安心,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权至龙摸了摸许伊颂的头发,放轻了声音问:“发生了什么,能和我讲讲吗?”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许伊颂不会是这种状态。
“我不想做歌手了。”
比询问更轻的回答贴在他的颈边清晰地传入耳朵。
还没等他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带着一点温度的液体吧嗒落在了他脖颈的皮肤上。
温温的,但比自己的体温要凉。
“宝贝…”他伸手想看看许伊颂的脸,却被许伊颂抓住,于是停了动作,只是抱着她任由变得冰凉的泪打湿肩膀的衣服。
“我不想做歌手了。”她怕自己的梦想会被人吃掉,她怕自己会吃掉别人的梦想。
此刻,许伊颂埋在权至龙肩膀,在亲近的人身边将自己心里的难过都倒了出来:“欧巴,为什么这个世界要是这个样子呢?我想不明白,我想不明白……”
在她带着哭腔的,断断续续的话语里,权至龙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
Sm发生的事,甚至也同样发生在自己身上,发生在他们身边的每一个追逐明星梦的人身上,只是剥削的形式不一样而已。
这些东西早就成了入行的约定俗成,他们都默认这是想要站上舞台,来到人前的代价。
有些人一开始或许并不知道,后面要用很多年亲身体会才能明白这场华丽的梦后面究竟是什么。而有的人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但依旧奋不顾身想要闯进来。
无论是被蒙在鼓里的,还是明知真相也要飞蛾扑火的,无论是哪种都免不了依旧前仆后继。成名的吸引力远大于那些还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苦难,而真的等发生了也已经逃不掉了,只能继续在泥潭挣扎向前。
许伊颂远比他们要好得多,她是能挣扎看到希望的人,只要她再自私一点。
可偏偏她不是一个自私的人。
权至龙了解她,所以明白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伸手将人抱紧,摸着她的头像安抚一个小孩子:“我们伊颂,真的很善良。”只是越善良的人越容易痛苦。
许伊颂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这是她最大的优点,也是她最大的弱点。
太重的同理心会让她很容易共情他人,无论开心还是难过她都能轻易感知到并与之感同身受。
喜悦的共情会让人幸福,但对苦难感同身受只会将痛苦复制到自己身上。
这样的人总是单纯又美好,怀抱着浪漫的理想主义,总愿意相信这个世界本应该是美好的。
只是往往真实的世界总和理想相去甚远。
如果善良的人能笨一点也没关系,这样也能活得快乐。可惜许伊颂善良也聪明。聪明人能看到世界的真相,连骗一骗自己都做不到。
她真的想不明白吗?她只是想得太明白了。
就像她说自己不想做歌手了一样,就是因为想她才会这样说。这是她最珍视的东西,她不会,也不可能放弃,她只是太难过了。
她在愤怒于这个世界的黑暗,愧疚于自己面对不公时的无能为力。
等许伊颂哭够了,权至龙拧开一瓶水喂给她,一边帮她擦干净眼角的泪花和脸上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