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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定洲回到县衙,非但没有休息,还马不停蹄地查这些客商的身世背景,并安排人去寻找他们的最新下落。

除此之外,他还开始深入调查梁茶叶商这些年在官府备案过的交易书契。

深入挖掘梁茶叶商的合作客商和供应商贾。

他相信,会有更大的突破。

崔录事通过旧卷宗提取重要信息情报的经验已经相当丰富了,不需要黄县令再提点需要做些什么,他就能自动自发地开始挖掘出文书内,他们需要的情报数据。

……

另一边,月七娘偷偷回了山村一趟,从邻居的婶子口中得知,有县衙的官员来问过话,那梁茶叶商也来踢过门,她越发地坚定了要揭发梁茶叶商真面目的决心。

她将弟弟妹妹交给表哥之后,就离开了云县,前往商州。

她去的方向,就是梁茶叶商第三任和第六任继室所在的那个尼姑庵。

以她的脚程,徒步从云县走到商州偏僻山中的无名尼姑庵,都过了午时了。

她花费了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到了尼姑庵,却从庵内的老尼姑口中得知,她想要找的人,已经跟着云县县令离开了。

月七娘得知这个消息,心神大乱。

她深怕这是梁茶叶商的另一个阴谋。

不过,即使如此,她也不能放手不管,而且,如果她想要揭穿梁茶叶商的真面目,她还需要其第三任和第六任继室的帮助。

月七娘准备转头就回云县,继续找人。

尼姑庵的老尼姑见她脸色苍白,唇上起皮,十分虚弱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对方饿狠了累狠了。

老尼姑不忍心让对方就这样离开,请对方进庵内用了素斋,还送了她水囊和干粮。

在月七娘临走之前,她叮嘱道,“这世间许多事,本就是无解之事,许多缘分本就是孽缘,施主若是无力抵抗,那就避开,若是在尘世无法逃脱,可来庵内暂住修行一些时日,这山中清净,只要虔心向佛,佛祖会庇护他的信徒。”

月七娘十分感激老尼姑的开解和慷慨,虽然她不赞同对方的言辞理念,但却没有流露出来,而是真诚地道谢,并直言日后会来烧香拜佛添香油。

老尼姑目送月七娘离开,却忍不住叹气,她摇了摇头关上了庵门,在她看来,这三个女施主,不过是在做无用的挣扎。

在钱权面前,她们就像是洪水里的一朵朵浪花,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只会被洪流淹没。

如果月七娘知道这个老尼姑的想法,大概会告诉她,“如果每个人面对不公与腐败之事,都选择沉默,那这个世界里,将会变成羔羊的无声坟场,这个世界,将没有羊群的一席之地。”

在她选择对抗而不是屈服的时候,她已经想过了无数种情况,即使是死亡,也不能让她屈服。

大概是吃饱饭了,月七娘脚程加快了许多,到达云县县衙的时候,才过了未时。

她看到衙门外,值守的衙役,有些胆怯。

但是,当她的手摸到水囊的时候,瞬间又有了勇气。

连个不相熟的老尼姑,都愿意施予她干粮和一饭之恩,那她又有什么理由,在这里退缩呢?

她挺直了腰背,直接上前,向站岗的衙役,说明来意。

衙役态度很好,让她稍等片刻,然后,他就小跑着,进入衙门内通传了。

黄县令得知月七娘找来的消息,有些惊讶,不过,他还是让衙役,请月七娘进来了。

月七娘见到黄县令,第一时间说明了来意,她要见梁茶叶商的第三任和第六任继室。

黄县令得知她竟然要亲自去调查,揭穿梁茶叶商的真面目时,有些惊讶,不过鉴于月七娘能在第一时间发觉梁茶叶商目的不纯,并深入调查,还退亲的行径,倒也是不难理解。

不过,在大晋王朝,像月七娘这样的女人,实在不常见。

黄县令,“你的想法很好,但是,现在官府已经介入调查,一般而言,你作为涉案人员之一,不应该再继续深入和其他受害者联系,不过,介于你们共患难的情谊,本官可以通融,让你去见她们一面。”

月七娘抿嘴,微微一笑,“多谢黄县令。”

黄县令让衙役带她前往县衙后院厢房。

月七娘往县衙后院走的时候,还心有疑虑,她的防备心重,自然不可能仅凭这一两面,就完全相信黄县令此人。

直到,她在县衙后院,见到了想见的人,并发现她们脸色和神态,都比在尼姑庵的时候,好多了。

她那颗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与此同时,波本带来了黄县令想要的最新情报。

自从梁茶叶商离开县衙之后,黄县令就下令,让人盯着梁茶叶商。

昨日一整日,梁茶叶商都安分守己地待在云县紫云巷的宅邸内,没有出门。

但是,今日一早,却乔装打扮,从后门离开,前往凤翔府。

波本收到下面人传来的消息,就亲自带人前往追查了。

他发现,梁茶叶商在凤翔府的风月楼,见了凤翔府康知府,在康知府的引荐下,见到了本该在府内抄书的五皇子。

梁茶叶商拿着一幅仕女图,献给五皇子。

而仕女图上的女子,正是月七娘。

五皇子一看到仕女图就瞬间移不开眼了,他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的女子。

他一问这图中女子是何人,却得知是山野村姑,还是个未出阁的良家小娘子,瞬间没有了胃口,他将仕女图扔还给梁茶叶商。

“哪来的蠢货!竟想给本王下套!康知府,处理掉他!本王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倒胃口!”

五皇子态度嚣张,说完话,就走。

连个正脸都没有给康知府,直接离开。

被当成仆从一样使唤的康知府,面上保持着乐呵呵的笑容,但,内心已经将五皇子剁成碎肉了!

他动不了五皇子,还动不了这个愚蠢的梁茶叶商吗?

康知府有如毒蛇一样,冷冷地盯住梁茶叶商,要不是他妾室的表兄极力推荐此人,此人之前还跟他说,要进献的美人其府内的家妓,他又何必绕一身骚,还被五皇子下了脸面。

他看着眼前的梁茶叶商的目光,已经是在看死人。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蒙骗本官!”

梁茶叶商当场跪了下去,给康知府擦拭鞋面,“康知府饶命啊,按照计划,她本该前日就被小的弄进府的,可是,她十分狡诈,竟然当全山村村民的面,给小的下马威,小的也是无可奈何……都怪云县黄县令办事不利索,到今日都没有找到这个女人……”

康知府听到‘云县黄县令’的时候,脸上的横肉,忍不住抽搐,“你说谁办事不利索?”

梁茶叶商舔着脸,抬头看向康知府,讨好地笑着,十分谄媚,“是这样的,那月七娘前脚给小的没脸,后脚就趁着小的不注意,逃走了,小的也是不得已,才去云县县衙报官,小的发誓,那黄县令没有起疑,只要等黄县令找到月七娘,小的将月七娘弄进府,再将她转手卖到风月楼,到时候,她就是您掌心的玩物,跟良家妇女没有半点干系。”

他原本是想将月七娘娶进门,再找借口,将她降成妾室,再卖入风月楼。

区区一个山野村妇,在他手心里,翻不出浪花来。

他已经看透了那些女人,只要给一点甜头,就能让她们死心塌地。

只是没想到,这月七娘如此野蛮,竟然敢在成亲当日退亲,他要不是想借着月七娘,攀上权贵的路子,也不用隐忍到现在了。

他从一个不入流的商贾,到现在,短短几年,积累了巨量的财富。

钱财在他眼中只是一堆库存数字,已经不能让他有兴奋与刺激感了。

他想要更多!

所以,他才会花钱搭上康知府这条线,他原本是想要直接搭上商州刺史的,刺史可比知府,官还要大。

可惜,他一直没能见到刺史。

这才出此下策。

他打听到了康知府这些年收集的美人的类型,原本想要下江南寻一个,却没想到,在前往云县港口坐船的路上,遇到了月七娘。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月七娘就是康知府最想得到的美人。

他用月七娘的仕女图,作为敲门砖,打开了康知府的路线。

成功在康知府的搭桥牵线下,见到了据说是来自京城的贵人。

可恨,他竟然败在最后一道台阶上,但是,没关系,他还能补救。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以‘本王’自称的贵人是哪个皇子或王爷,但是,他看得出来,对方对月七娘的狂热和喜爱。

康知府整张脸瞬间冷下来,连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他指着梁茶叶商,“好,好!本官玩了大半辈子的鹰,最后却被一只下三滥的野鸟啄瞎了眼睛!”

现在不处理掉梁茶叶商,明日,他就会被其连累,别说年底升迁了,等他的恐怕是牢狱之灾!

他内心的窝火和愤怒,堪比龙卷风,几乎要卷走他的理智!

他一脚将梁茶叶商踢翻!

原本还想再踩几脚,又想到云县县衙验尸的技术,他瞬间忍住了。

他像是一只即将发狂的猛兽,在屋内转圈。

他得赶在黄县令查到凤翔府之前,将眼前的人处理掉!

对方知道得太多了!

梁茶叶商见康知府听到黄县令此人后,就脸色大变,他心下不安,即使被踢了一脚,也不敢吭声。

他见康知府冷静下来,心下一狠,跪爬着到康知府跟前,正要磕头,却被康知府拦住。

康知府脸色重新有了笑容,他将对方扶起来,拍了拍对方的衣襟,“梁茶叶商,方才是本官失礼了,作为赔礼,本官请你见识见识风月楼的头牌娘子,她可厉害着呢。”

梁茶叶商见此,心下更加不安,他咽了咽口水,紧张地点头哈腰,“小的办事不利,不敢厚颜受惠,”他见康知府脸色又要难看起来,他话头一转,谄媚着赔笑,“只要您开心,小的就开心。正好,小的没见过世面,只听说过花魁之美,从未享用过,今日托了您的福,得以一见美人,是小的此生最大的幸运。”

康知府听到他这番话,笑着点头,“很好。”

他喊来自己的心腹仆从,让心腹仆从带着梁茶叶商去见头牌娘子。

曾经的花魁雪青,已经被五皇子带回京城。

现在风月楼的头牌娘子,叫银华。

这银华如其名,气质雍容华贵,善舞,舞姿妖娆魅色,两股绝然不同的气质碰撞,令人见之难忘,令往来客人,流连忘返。

康知府原本是想用银华,吸引五皇子的。

很可惜,银华足够美,但,不符合五皇子的审美。

五皇子只看了一眼,就露出了倒胃口的表情。

康知府就知道自己的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他只恨五皇子命太大,活到现在,否则,他也不用到现在还要绞尽脑汁,和五皇子搞好关系。

所以,梁茶叶商送来月七娘的仕女图,他一眼就看得出来,那是五皇子好的那一口。

正因为如此,他才愿意给梁茶叶商一个脸。

却没想到, 他因这一念之差,差点,阴沟里翻船。

等梁茶叶商进了风月楼头牌娘子银华的房里,康知府就立刻喊来自己的客卿,商量,怎么不着痕迹地处理掉梁茶叶商。

他这些客卿,一听说是要伪装死亡现场,还不被黄县令查出问题。

他们都沉默了。

这……他们闲来无事,也去过云县,见识过云县县衙升堂的过程,也打听过黄县令的办案风格。

黄县令连十几年前的旧案,都能将案件细节一一翻出来。

就说最近的这个案件,闹得京城户部尚书都换人的窃税案,他们可是听说,十几年前,那些高官为了藏金子,还在深山老林搞了八卦阵,现在,那八卦阵也被废了,已经致仕的前户部尚书和没致仕户部尚书,都被一锅端了。

其他连带涉案的官员,也都下大狱了。

过几日,就是那几个在云县涉案被抓的嫌犯,被砍头的日子。

这流血的教训,就在眼前。

康知府竟然还想头铁撞上去?

这些客卿面面相觑,不敢轻易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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