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毅的目光落在最近的一群人脸上。“这几天你们看到他的时候,都想些什么?”
七八岁的孩子道“我想他能对我们好点,至少让我们吃饱。”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道“我想他让我们多睡会觉,一个半时辰根本不够睡。”
“我想快来救星把他抓回去处死!”
“我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恨该死的人!”
……
“当年三位师父年幼的时候也这么想,为什么村神非得那么坏?为什么村神得到了那么多还不能对他们好点?为什么没有人管他们?为什么没有人惩处他们的罪恶?”恒毅语气渐渐提高,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脸。“三元派立派之初掌门人就立志创建名门正派,三位师父是知恶而向善。正因为他们切身体会到恶的可恶,故而才对恶深恶痛绝,才对这类人严惩不贷!”
恒毅剑指死囚村神,声音更高。“杀了这样的村神问题解决了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村神?他们的任命源自于背后的镇神、城神!城神从何而来?是神门任命的管理人!神门掌门人管不住宗族,则管不住长老,宗族混乱不堪,长老各谋私利,挑的就是能为他们带来利益,听话的城神!上面只管利,城神如何讲德?城神无德,从上至下的镇神村神则全是无德之徒!全是无恶不作,但求满足自我私欲之恶棍!”
恒毅深吸口气,语气稍稍放缓,让元氏子孙们都有短暂思考的时间,过了片刻,才又继续道“几天以前你们不会关注这些,因为这些离你们很远,跟你们没关系。你们是三元派元氏宗族,不需要受这些苦累。可是你们不能忘了,师父创立的三元派十数年有今天。同样可能在短短十数年、甚至数年又消失不存!维系基业是你们作为元氏的责任,所以你们必须懂疾苦,必须懂三元派如今门派建立宗旨的理由。”
“此等恶,为众所不容。你们记住对他的憎恶和不齿。记住这几天你们内心的期盼和渴望。你们的渴望就是三元星系许许多多在神门统领下的人的渴望;你们的憎恶和不齿,就是许许多多人对这种恶的憎恶和不齿。师父选择知恶向善,对三元派的所有人的希望也是如此。知恶向善则时刻谨记不让自己变成这样的人!”
“是!我们记住了!一定不当如此可恶可憎之败类!”
在众多元氏子孙们的宣誓声中,恒毅开启情景记录符,就地处决了死囚村神。
监察阵的星尊长老们这时候开启阵法,打开了出去的通道,监工们都是从三元城请来的人,得了钱只管走。
元氏子孙们一个个鱼贯穿过白光的阵法门,满怀激动兴奋的离开这座他们再也不想来的新元村。
恒毅一手搭在小六肩头,一手搭在小一肩膀上。“小六遇事机智。有师父之风,但你所行太过。遇强智取,能屈能伸是好事,屈而自辱则众所不屑。小六这方面要学习掌门人,屈则屈。却从不自辱,故而师父屈而得众人信任器重,而不为人唾弃远离。”
元小六做梦没想到恒毅竟然会称赞自己,愣了愣忙下意识的点头道“是,我一定谨记。”
恒毅转而又对小一道“小一性情坚忍不拔,信念明确,大智若愚。值得称道。但要谨记世上正确的道路不止一条,小六有他的方式,你有你的方式,兄弟之间应该互相理解,互相信任,互相帮助。所谓宽容就是能够理解和接纳各种不同的道,而不是强求别人面对问题都必须如你一样的方式去解决,你作为兄长尤其要学会这点,对弟弟妹妹们管教的是原则性的根本问题,如善恶是非。认知信念,旁的应该尊重他们自己的处事方式。”
“是,大师兄!”元小一认真记住。
“让你们离开母亲,跟三元派别的同门起居同修,一是为了学习融入集体;二是培养对集体的情感;三是明白何为兄弟之情。好了,一起回去。”恒毅看他们一起穿过阵法的门,暗暗长松了口气。
恒毅也不知道有多少能够深刻记住,但他在监察阵里看出来很多思维清醒,很有见地和决断能力的人。
譬如小一,大智若愚,他固然有风骨,性情坚韧承受得起苦难折磨而不屈服,但更根本的原因是小一很清楚自己根本就不会死,因为他不相信他们真被卖了。
小六也不信,但他的意志力不如小一,所以采取的是避免受罪的解决问题办法。
还有许多没有做这么出格事情,但在过程中虽然也有思念家和亲人而哭泣的时候,却始终清醒的相信绝对能够离开的人。
三元派星尊长老保护周围,恒毅押后,元氏子孙们浩浩荡荡的飞回三元派主山大殿的时候,早就等着元氏族众在广场上翘首以盼,远远看见大队归来无不热情的呼喊招手。
可是,当距离越来越近,当他们看清来的大队伍分明是一支乞丐,流浪儿,农孩模样组成的孩子大队时,很多人看呆了眼;很多人以为等错了人……
“爹!”
“娘!”
“爷爷!”
“奶奶——”
……
一个个如同乞丐流浪儿模样的元氏子孙们飞奔各自父母亲人怀里,到处都是积压的思念混杂委屈的宣泄哭喊声。
“儿啊——你、你怎么成这模样了啊!”
“这、这、这、我们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要让你们受这样的罪啊——”
……
黄秋影抱着元小六失声痛哭,吃了仙果的元小六的皮肤已经在渐渐恢复本来的白嫩,但比起过去仍然显得黑黄。
平素视若珍宝的儿子变成这种模样,看见别的元氏子孙们一个个如乞丐流浪儿般形容,黄秋影简直无法想像小六这几天里到底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堂恬裳之子元十三年龄还不满三岁,但她也来了,拉着孩子,看着这些回来的元氏子孙的模样,她一阵的后怕,简直不敢相信恒毅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
“后掌门你这是什么道理!”
“你对我们不满也不能如此虐待元家血脉,他们都还是孩子!”
“简直、简直惨无人道,令人发指!”
“掌门人回来,我一定要控诉你的罪状!”
……
面对广场大殿上无数愤怒的目光,恒毅早有面对的心理准备。
但众多长老们的愤怒还只是远远的各自低声骂咧议论,一干师娘们的愤怒却没那么轻松。
黄秋影为首,大元的群妻把恒毅围在中央,七嘴八舌的声讨斥责,简直没有停的时候。
恒毅置身其中,只是抱拳作礼,沉着冷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事实上周围的声音太杂,他也没那么多张嘴一一回答。
“控诉谁的罪状啊——”一把声音,突然晴空炸响。
广场上的人急忙抬头,这才看见刚从彩色时空之门里飞出来的,神情冷沉,一袭黑袍的大元。
广场上的人群纷纷跪地,孩子们也不例外,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声音叫响成一片。
“恭迎掌门人!”
大元冲人群中的恒毅道“恒毅过来。”
“是!”恒毅起身,飞到大元身旁。
大元神情冷沉的扫视广场上的人群一圈,沉声道“控诉罪状?你们倒还真不知好歹!后掌门难得休假,为了三元派的未来不辞劳苦,想方设法让元氏子孙明白本派宗旨!几日的苦楚算得什么?我大元昔日忍受二十多年的苦!后掌门此法再好不过,从今以后,凡元氏子孙必须体验疾苦,或一年一次,或三年一次。三元派有今日来之不易,元氏子孙本当比谁都更懂本派宗旨之真意,”
一个抱着孩子,泪眼朦胧的大元妻子忍不住高声道“夫君!后掌门人趁你不在时推行什么改制,把大夫人都逐出了神山,他如此不把夫君放在眼里,分明是觊觎掌门人之位!请夫君拿他问罪!”
“哈哈哈……”大元突然仰面朝天,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脸上的失态俨然是听见天底下最荒唐的笑话一般!
“滑天下之大稽!”大元笑了半晌,擦去眼角大笑时挤出的一点眼泪,摇头不止,在广场上人人莫名其妙的注视下,挥手道“各自散去,元氏子孙记住这几日的磨砺,三元派以正风为己任!你们必须成为表率,而不能拖了后腿!道德败坏者,决不饶恕!此外——三元派从过去至未来,我元大做得主,他恒毅做得主!我决之事不必问他,恒毅所决之事不必问我!再有造谣中伤者——无论身份,一概逐出本派!”
“谨遵掌门人令!”广场上,黑压压的跪倒一大片,人人应命,无有敢二话者。
大元十分高兴的拍把恒毅肩头,又扫视广场上的人群一眼。“今日本尊高兴!白系办成大事,本尊侥幸出力,能为白系贡献力量是本尊之荣幸!是故,今日三元派举派欢庆!”
“掌门人衷心人类文明,一心为白系贡献力量,弟子们无不振奋鼓舞,引以为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