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嗡的一声，单灵灵回头看着那个推着自己腰的纸人，它穿着丫鬟的衣服，低着头，默默的禁锢着单灵灵想要转头就逃的腰身。
搞什么？
冥婚？天仙配？
喂，能不能行了，我不会转世多少次都这么惨吧？
单灵灵想骂出声，刚刚张嘴，却发现嗓子里发不出声音来，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喉咙，只觉得喉头苦涩到有血腥味。
接着，有断断续续的不清晰画面，撞进了单灵灵的脑海之中。
似乎有人跪在她面前，一边哭着，一边用凄惨至极的语气哀求着她。
“灵儿，是娘亲不好……”
“娘亲对不起你，不要怪娘亲好不好……”
“娘亲也不想死啊……”
“灵儿，没事的，你嫁去陈家，他们不会为难你的，陈家的儿子前些年就淹死了，陈县令只是想图个心安，只要你不哭不闹，你会过得比娘幸福的……”
“娘亲已经怀上了，虽然是那个恶人的，但是……”
“娘亲真的不想死啊，灵儿，求求你了……”
“你就喝下去，那歹人说，只要能保证你不闹，他就放心了……”
那个应该苏灵灵称作亲生母亲的女人，趴在自己女儿的膝头，哭得天昏地暗，单灵灵听见了自己用极其嘲讽和失望的声音轻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去，端起了放在桌上的一个碗。
她一口喝下了碗里苦涩的药水。
所以说那药把我毒哑了？
单灵灵从记忆碎片中挣扎出来，她心头火气直冲天灵盖，真不知道苏灵灵到底经历了什么，居然如此认命的就让那山匪把自己毒哑，送到陈县令家里来，给他那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儿子配天仙？！
骂都不让我骂一句了？！
“一拜天地定姻缘，感恩造化喜洋洋。”
音乐一直没有停下来，唱腔却是再次念响，单灵灵本想抬脚踹飞那抱着她的纸人，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法控制身体，仿佛有人用力压着她的肩膀和后背，强迫她转了个身，对着那束白光，弯下了腰。
放开我，放开！
单灵灵在心头疯狂大骂，她好歹也是新时代好青年，怎么能容许配阴婚这样可怕又荒谬的事情发生在现在的自己身上呢？
今天不管怎么样，绝对不会和手里的这块破木头牌子拜堂！
嗓子里发出了嘶哑的吼叫声，单灵灵扔掉木牌，转手就去抓挠压住自己的人，管他是纸人活人！
可是，又有一个纸人凭空出现，捡起了牌位，塞回到了单灵灵手中。
单灵灵抬头看着那个纸人，从那描绘的栩栩如生的五官上，认出来了。
这是苏灵灵的母亲。
是前不久，在苏灵灵的回忆中，那个为了求自己能活下去，不惜卖掉亲生闺女，并且哭得梨花带雨的自私女人。
那一瞬间，单灵灵懂了，这就是绝望。
难怪苏灵灵会心如死灰一般的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就连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对象，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将她送上了这条注定是死亡的道路上，哪还有什么好挣扎的呢……
想到这里，单灵灵捏紧了手中的牌位，如同一块木头般，被那些看不见的大手拽着转回身，面对着八仙桌旁的两个纸人。
啊，这是陈县令和夫人吧……
“二拜高堂父母恩，孝道牢记永不忘。”
唱腔还在继续着，单灵灵的肩头被狠狠的拍了一巴掌，她有些承受不住那样的冲击，双膝一软，对着纸人跪了下去。
但是我不是苏灵灵啊……
我为什么要接受这样的命运？！
膝盖的刺痛让单灵灵一下子又回过了神，她想要再次扔掉那牌位，可是现在又不一样了，木头牌位像是粘在了她的掌心之中，无论如何，都扔不下去。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伴着完全看不见主人的唱腔，演完这出荒唐的戏吗？
不行，绝对不行，我得想办法反击……
单灵灵想着，她闭上眼睛，努力的想要唤起自己的小龙项链。
长刀，给我长刀……
没有反应。
就像是那么多次在幻境和回忆中一模一样，属于现实中的长刀，并不会在这里出现，单灵灵在心里尖叫了起来。
烛洺赫，我该怎么办……
一直压在单灵灵脖子上的大手朝着她的头顶挪过去，用着让她完全无法抵抗的力量按着她高昂的头颅，对面前的两个纸人跪拜下去。
额头触到了飘渺的地面，很疼。
烛洺赫，不管你在哪，救救我……
“夫妻对拜情谊长，三生石上刻永恒。”
不行，绝对不能完成这个对拜仪式！
单灵灵拼命挣扎着，她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张着嘴，看着天上的那束白光，无声的嘶吼着。
只要有人来救救我，我苏灵灵做什么都可以！
“锵————！”
“苍穹忽现蟒遮日，暗红鳞光天噬空！”
音乐声突然拔高了好几个音节，无论是鼓声还是锣声，都变的急促似雨点，古筝和琵琶的声音都掺杂了进来，一时间，气氛紧绷着，单灵灵看见所有的纸人，都仰头看向了天空的方向。
一条巨大的、暗红色的巨龙，出现在了黑暗之中。
烛洺赫！
单灵灵心头大喜，她能看出来，那条暗红色的龙，和舞台上所有的角色都不一样，他不是纸扎成的，而是真真切切，独属于她的神。
烛龙来了。
天空中的巨龙完全遮天蔽日，看不见尽头的身躯都掩盖住了那投向单灵灵的白光，他在半空中盘旋了整整一圈，终于看见了对着他伸出双手的单灵灵。
“吼——”
两人目光对视，一声长鸣后，烛龙对着单灵灵毫不犹豫的俯冲而来。
看见了烛龙的姿态，那些纸人吓得四散逃开，就连压住单灵灵后脑的大手都在那一瞬间完全消散了，她欣喜的抬头，对着烛龙喊道。
“烛洺赫！”
“我在这里！”
虽然嗓子里只发出了喑哑的嘶吼，可是单灵灵确信面前的巨龙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他在眨眼之间冲进了纸人之中，身躯缩小了一点，能让单灵灵看见他的长尾。
接着，烛龙猛扫龙尾，对着单灵灵伸出了龙爪，一把握住了她的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