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谢家军即将出征的那一天,京都都沉浸在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之中。
城中的百姓皆纷纷涌至街头,他们心怀崇敬之意,又满含不舍之情,前来为即将出征的将士们送行。
姜微静静地站在茶楼的高处,她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谢燃骑着马逐渐远去的背影。
那一抹红色的身影于人群之中显得极为耀眼,却又透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然姿态。
姜微的内心不禁泛起了一缕惆怅,那是一种纷繁复杂的情绪,当中蕴含着对谢燃的忧虑牵挂,还有一种难以用言语来表述的失落之感。
她还记得,那还是在晚春的时候,她与谢燃初次相见。
那是在大理寺的牢狱之中,当时的谢燃是那般的顽皮,他竟然将人推入了粪坑,而后为了寻求大理寺的庇护,心甘情愿地选择了入狱。
时光匆匆流转,仿佛眨眼之间,便来到了冬天,而就在这个冬天,谢燃背负着使命出征了。
姜微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然而就在不经意间,她的视线中出现了柳臻的身影,与此同时,还有站在他身旁的沈悦琳。
在看到他们的那一瞬间,姜微的神色瞬间发生了变化,她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无比冷漠起来。
沈悦琳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那道不善的目光,于是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很快,她就看见了站在高处的姜微,姜微面色毫无表情,正一动不动地直直看着她所在的这个方向。
沈悦琳嘴角微微上扬,回了一个看似温和的微笑。
然而,在姜微的眼里,这个笑却分明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那笑容仿佛是在向她示威,又像是在嘲讽着她,让姜微心中那原本就还未消散的冷漠瞬间又增添了几分寒意,一股无名的怒火也在心底隐隐升腾起来。
没事,时间还长,狐狸的尾巴总归是会露馅的。
————
这天姜微来到了刑部。
姜耀文面对姜微时,内心充满了深深的愧疚之情。
之前姜微纵然身处刑部的牢狱之中,然而当时陛下尚未下达旨意要对姜微用刑,可姜微却在刑部遭受了严重的伤害,以至于身负重伤。
对于此事,姜耀文深知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他觉得自己实在是难辞其咎。
“姜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姜耀文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声音洪亮且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一边说着一边迈着大步急匆匆地迎了上来。
姜微听到这声音,连忙拱手向前,动作迅速而又规范,作揖行了一礼,然后恭恭敬敬地说道:“尚书大人。”
“姜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你我都是姓姜,说不定几百年前还是同出一脉的本家呢!” 姜耀文满脸堆笑,眼神中流露出亲切与和善,双手还轻轻地摆了摆,示意姜微无需如此多礼。
姜微听闻此言,嘴角不由自主地轻轻上扬,绽出一抹清浅的笑靥,那笑容里携着几分了然于胸的通透。她的眼眸微微闪烁,显然是在瞬间便洞察了姜耀文这番显而易见的示好意图。
随后,她微微颔首,朱唇轻启,说道:“既然如此,尚书大人便唤下官元和吧。” 她的声音轻柔却又清晰,语气中透着几分爽快与大方。
“好好好,元和。如此,本官就托大,你便叫本官一声世叔吧!” 姜耀文的脸上满是欣喜之色,眼中的光芒愈发炽热。
“世叔。” 姜微应得干脆,声音清脆而又响亮。
姜耀文满脸堆笑,连忙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将姜微请进了刑部。一边走着,还不忘关切地问道:“此番元和来刑部有何要事?”
“元和此前在狱中结识了一位看似含冤之人,今日前来,只为探望。”
姜耀文听到这番话,起初怔了一下,紧接着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的脑海中即刻掠过牢里那个即便在陛下登基实行大赦天下之时,自己依旧始终未将其释放出去的犯人,当即就明白姜微所指的正是此人。
张匡。
姜耀文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和纠结,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姜微紧盯着姜耀文的神情,秀眉微微蹙起,眼中不禁流露出深深的疑惑,问道:“可有什么不妥?”
姜耀文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此人名叫张匡,在刑部已经十年了。”
姜微听闻,不由得大吃一惊,嘴巴微张,难以置信地说道:“十年?!陛下登基大赦天下,即使是罪大恶极之人,也该释放呀。”
“放不得。他若出去,第一天就遭人报复。”
“为何?”
“你且细细听本官道来。此人张匡乃是京都伶俐镇之人,他家境原本还算殷实,拥有不少良田,父母也都健在安康,更有一位青梅竹马的夫人,那夫人长得甚是出众,惹人怜爱。”
“可谁曾想,祸从天降。张匡出海半年归家之时,竟发现家里的房子被烧得一干二净,他那双亲皆已尸骨无存。而他的夫人,也被这伶俐镇的富商之子强行掳回府中,遭受了无尽的欺辱虐待。”
“张匡救回夫人之时,他的夫人已然疯癫,不成人形。张匡怒不可遏,气到了极点,当即拿着砍柴刀便朝着那富商之子狠狠砍去,整整砍了二十六刀,刀刀致命,毫不留情。”
“然而,这富商有个妹妹乃是宫里的娘娘,那娘娘得知此事后,定要本官杀了张匡为侄子报仇雪恨。本官对张匡的遭遇心生怜悯,实在不忍,便顶着巨大的压力保下了张匡。”
“但是,如此一来,他也断然出不去刑部了。他若出去,只怕那宫中的娘娘定不会善罢甘休,定会想尽办法报复于他,到那时,恐怕张匡性命难保。刑部,便是张匡的囚笼与庇护所。”
姜微仔细听完后,眉头紧紧皱起,发问:“当时他为何不去报官?”
“唉,虽你已官至大理寺卿,但你在这朝堂之中也不过三个年头。” 姜耀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愁苦之色,继续说道:“这其中的门道,你还未能全然知晓。百姓告官,那是难如登天呐!那些个地方官员,要么与富商勾结,沆瀣一气,要么胆小怕事,不敢得罪权贵。普通百姓无权无势,又无钱财疏通关系,即便去告官,也多是被拒之门外,甚至还可能会因此遭受牢狱之灾。”
告官无门。
姜微心中已然有了盘算。
“世叔,既然如此,能否将张匡交予元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