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将领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也好奇地凑过来。
“姜军师,我有个侄女,那模样生得是如花似玉,性格也是温柔娴淑。”
“姜军师,”另一位将领也不甘示弱,连忙挤到前面,急切地说道:“我家表妹那也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您不妨考虑考虑。”
“姜军师,我妹妹也不错......”
......
姜微眼瞅着这情形愈演愈烈,心下一横,寻了个由头,脚底抹油般匆忙逃走了。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身后的谢燃望着姜微那慌不择路的样子,禁不住仰头开怀大笑,心情甚好。
姜微拿着食盒,走进了谢靖远的营帐。
躺在床上的谢靖远此时眉头紧锁,一脸的惆怅,叹息着道:“今天打胜仗了,本帅也想出去。瞧瞧那热闹的场面,感受一下将士们的喜悦。”
“主帅‘养伤’要紧。”姜微轻声说道。
她走到床边,将食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紧接着从食盒里把食物逐件取出,一一摆放在桌上。
谢靖远凝视着姜微忙碌的背影,目光深沉且繁杂。
回想起在朝廷上那个言辞锋锐、聪慧机敏的姜微,再接着想到在军营中这个办事周全、关怀备至的姜微,又念及自己家中那个不争气的逆子,禁不住慨叹:“元和......要是我能有个像你这般的儿子就好了......”
姜微的手顿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不过很快便重归平静,继续摆放着食物,只是那眼中的光芒微微颤了颤。
“常觉他人之子为优,实则己子亦未逊之。”姜微缓缓说道。
“噢?”
“主帅多看看光熹,他......”姜微搜肠刮肚想了许多词,却感觉众多词语都难以与之相称,反复思量许久,最终只道:“很好。”
谢燃静静地伫立在谢靖远营帐外,没有进去。
他的耳朵捕捉到了姜微那声“很好”,一瞬间,内心深处的某根弦被触动,情绪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眼眶竟在不知不觉中微微泛红。
“光熹说过,只有你觉得他好,放眼看遍整个京都,还有谁夸赞他好?”
“主帅觉得光熹何处不佳?”姜微目不转睛地直视着谢靖远,语气中带着一丝困惑,说道:“难道只因他未依循世人所期望的那般,成为一个墨守成规、追逐功名利禄的世子,就要被彻底否定吗?”
“然而他身为侯府的继承人,理应给家族增添荣耀,为朝廷贡献力量,而并非整日浑浑噩噩、无所事事,沉溺于玩乐之中。他如此模样,怎能承担得起侯府的重任?”
“主帅,光熹并非毫无才能。他心地纯善,倘若给他机会,定然能够有所建树。他虽看似不羁,实则心中有丘壑。只是未遇伯乐,未逢时机罢了。”
谢靖远在后面又说了些什么,谢燃已无心再听,只是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了。
元和于他而言,便是伯乐。
是那个能够切实读懂他、欣赏他的人。
也是说,无论他再怎么样,所做的一切总是不及大哥,靖北侯府的前世子......
谢燃神情落寞,坐在那营帐顶端的边缘位置,双腿随性地垂落着。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专注且一眨不眨地望着那高悬于深邃夜幕中的月亮,紧接着双唇紧闭,胸膛大幅度地起伏,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身后传来姜微的声音:“何事令不可一世的谢世子这般惆怅?”
谢燃听到声音转头看去,只见姜微正迈着稳健的步伐走来,在月光的映照下,她一只手提着自己长衫的衣角,另一只手稳稳地拎着两坛酒,行走间从容不迫。
“军师?”谢燃的声音里含着一丝讶异,那微微上扬的语调中尽是意外,说道:“你怎么在这?你不是......”
姜微不慌不忙地在谢燃身旁坐下,脸上挂着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明知故问道:“不是什么?不是应当在主帅营帐里?”她轻轻将手中的酒坛放下,整个人显得悠闲自在。
“你知道我在外面?”
“嗯。”姜微轻轻应了一声。
“那你如何知晓我在此处?”
“往日你于姜府,独自气恼时向来喜爱坐上屋顶,故而这回我知晓。”
谢燃缓缓转头看向姜微那边。
在月光的映照下,姜微的侧脸愈发柔和,那微微上挑的眼角,令谢燃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半拍。
察觉到谢燃投来的目光,姜微转过头望向他,问道:“怎么了?”
“军师,你长得真好看。”
姜微顿时一怔,回想起一年前在大理寺的牢狱中,谢燃也曾讲过这般相同的话。
“荒唐。”
“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军师,你想不想听靖北侯府那点事?”
“不想。”
“想!你必须想!”
“好,我想听,你说。”
“我大哥,倘若还在世,那么靖北侯府的世子就不会是我了,因为他一生下来就是世子。他十八岁那年随我爹出征,此后便再也未能归来......彼时的我,年仅三岁罢了......他们说,我大哥文采出众,吟诗作对不在话下,出口便能成章;他武艺高强,上马可提枪,冲锋能够陷阵。现今我继承了这世子之位,却老是认为自己方方面面都逊色于他,似乎永远都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头。”
谢燃单手拿起酒坛,微微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苦笑着喃喃自语:“这些年,我应该让很多人失望了吧……瞧瞧我自己,文不成武不就......”
“我也曾怀有争气之心,要让侯府因我而荣耀,可每次付诸努力,都恰似一场徒劳之举。”
姜微稍稍颔首,双眸凝视着谢燃,神色平静而专注,静静地听着。
随后,她轻启朱唇,缓声道:“可你是谢燃,是谢光熹,你不是任何人。你的道路自成一格,你不可能去复刻他人。”
谢燃微微仰起头,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略带苦涩的轻笑,他紧紧咬着牙关,拼命忍住眼眶里不断打转的泪水,声音颤抖却又带着几分倔强地说道:“那是!小爷是谁?小爷是谢光熹!”
姜微轻轻拿起酒坛,目光坚定而温柔地看向谢燃,缓缓举起酒坛,说道:“那我们就敬谢光熹。”
“敬谢光熹!”
“另外,我还有个二姐,在我尚年幼之时,便远嫁到宁宾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