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珍在天权城等了整整十一天，才把稚归堂院长所说的张氏夫妇等来。
按照约定，若对方来了，院长应该第一时间给钱捕头打传音，让他赶紧带人过来。
这个院长可倒好，大白天依旧肆无忌惮的跟对方交易，一下又卖出去了两个婴儿。
这段时间，秦三珍一直隐在稚归堂一间鲜少有人进来的杂货屋里，她一边打坐，一边神识外放，笼罩着整个稚归堂。
里面人的一言一行，外面进来的人的一言一行，她都能捕捉到。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大致了解了为什么会存在婴儿买卖的生意。
稚归堂是政府部门，通过正常渠道想领养一个孩子，需要到官府办理领养证。
一个证只需一颗金豆，大部分的普通人家咬咬牙都支付得起。
可是等不起啊。
若不花额外的费用打通官府的上下关系，猴年马月都不见得能把证办下来。
不给钱，登记人员光登记却不给你往上报。
往上报了，到了下一级的核查官手里，不给好处，他要么不来你家核查情况，要么核查不过关，这又是一笔费用。
核查过了，还有考验期。
考验什么？
考验你是否真心想领养一个孩子，将来是否会真心待他，对她好。
这个就很悬了。
没有银子，得考验你一辈子。
钱到位，一天就够了。
完成以上这些，还得拿到官府的领养印章，印章盖完后，开始进入领养证的制作期。
印章什么时候盖，领养证什么时候能制作出来，统统都是钱的事。
这一套流程下来，快的三天，一千金豆；慢的一年，也得一百金豆。
领养是好事，当地官员却拿着为孩子好的幌子，明目张胆的收受贿赂。
这是其一。
其二，由于稚归堂是政府部门，也就是说，来人只要拿着领养证，院长这边就必须给人。
大方的会多给他们一些感谢费，不懂事的一篮水果都嫌多。
稚归堂里的老师们只能拿死工资，久而久之，政府的腐败就传到了他们这。
同样是一百金豆，只要有钱，立马就能从他们这抱走孩子，而无需跟官府打交道。
当然，一百金豆只能买到七岁开外的孩子。
对他们来说，孩子越大越不值钱，因为有记忆了。
孩子越小，才越值钱。
一岁以内的没有一千金豆抱不走。
张氏夫妇专门做有钱而又不愿跟官府打交道的人的生意。
因为有钱人不想弄得人尽皆知，说他们家生不出孩子。
这是面子也是尊严，比钱重要多了。
通常张氏夫妇在院长这边花一千金豆抱走一个一岁以内的孩子，转手他就能卖到一千五甚至两三千。
比如他们这次买走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专供于玉衡城的一对有钱夫妇。
妻子本来怀孕六七个月了，意外滑倒，好不容易命保住了，却没法再生孩子了。
丈夫爱妻如命，不忍她受到父母的冷眼苛责，便瞒着自己的爹娘打算“生”一对吉祥喜庆的龙凤胎。
张氏夫妇从院长那买了孩子，从后门驾杂车，直奔玉衡城而去。
秦三珍偷偷跟在后面，一路没发觉钱捕头的踪影，就知道他一定是被院长他们给收买了。
她本就没指望他，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另外，她想过在半路对这对张氏夫妇动手，可孩子怎么办？
她总不能抱着孩子再送回给稚归堂吧？
也不可能自己带，更没法随便把他们扔给别人，思来想去，只能等他们把孩子交易完了，才好出手。
交易的过程她全程看在眼里，也偷偷的从府里下人的口中听到了这对年轻夫妻的故事。
丈夫是个情种，只希望他们优待于这两个孩子吧。
……
张氏夫妇是玉衡本地人，天赋差，年近三十了才过了二勋考试。
买卖儿童只是他们的副业，他们的本职工作是玉门的编外人员，平时专门帮玉门做一些打杂的事。
比如看管庄田，比如押送货物，比如有什么活动了维护现场秩序什么的。
每个月有固定的五十金豆的收入，对于普通人家已经很可观了。
他们膝下有两个孩子，大的十岁，小的六岁，一家四口住在一个小院里。
看到他们一家四口在温馨吃晚饭，秦三珍都不忍动他们。
他们该死吗？
该死。
但稚归堂的人更该死。
而最最该死的莫过于官府那些人。
唉，算了，秦三珍想着，只要待会他们老实交代，她就不为难他们。
入夜，看眼着他们一家四口各自回屋入睡，免得惊醒外人，秦三珍先是在他们的屋外弄了个隔绝阵。
接着又单独给他们的孩子弄了隔绝阵，之后才直奔他俩房间。
两人警觉，秦三珍刚推开门，他们就惊醒了。
“谁？！！”这是丈夫的声音。
此时秦三珍幻化成了高锐的样子，手持长剑，一身束身玄衣，双目冰冷阴鸷，仿佛随时会抽剑杀人。
“你、你想干什么？！”这是妻子的声音，整个都是颤抖的。
因为她发现她惊坐起来后，下一步整个人就像被什么东西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功法，对方是怎么做到的，闻所未闻。
丈夫直饶命：“好汉有话好说，我夫妻二人是否哪里得罪了您，您、您需要我们做什么您尽管说，只、只求您饶我们一命。”
他也只有嘴巴跟眼睛能动，其它部位全动不了，吓得说话都语无伦次的。
“是是是，好汉有什么事您尽管说，我们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妻子明显比他聪明，慌张中看出了秦三珍的来意。
秦三珍冰冷道：“这些年你们买卖婴儿可有账本记录？”
对方双双愣了一下，乖乖说有有有。
“在哪？”
“在我的储物袋里。”妻子回道。
秦三珍隔空抓过她脱下的衣服，拽下储物袋，里面除了钱财源石兵器衣物干粮，果然有一本醒目的册子。
她拿出来翻了翻，每页都记得很清楚。
某年某月某日从哪以多少钱买的孩子，某年某月某日以多少钱卖给了谁，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们每月基本干两到三票，除了稚归堂还跟其它两家孤儿院有合作。
秦三珍翻到今年三四月份的记录，上面写着三月二十八他们从稚归堂以三千金豆买了一个刚出生十天左右的男婴，第二天转手就以七千的高价，卖给了房城一个姓胡的人家。
房城是位于开阳跟摇光之间的一个小城，上面在胡家的后面还写了“东山街”三字。
秦三珍拿本子指着问：“具体门牌号是多少？”
夫妻两人拼命思索，想不起来了，妻子慌道：“是是是……我只记得是朝西街尾的一户人家，去了就能找到，他们家在当地十分殷实，特别好找。”
以防万一，秦三珍往后又翻了翻，整个三月份，只有这一起有关稚归堂的买卖记录，四月份又是月底，也只有一庄，而且是个女婴，肯定不是。
五月份他们在稚归堂买的是一个三岁小孩，六月份一岁，直至八月份才又买到一个一岁以内的，因此房城胡家的这个男婴多半就是陈时光了。
“伤天害理的事少做。”秦三珍扔下这句话，同时把册子扔还给他们，人影一闪，原地消失不见。
压在张氏夫妻俩身上的无形的威压，跟着消失，两人顾不得其它，俱是第一时间往孩子的房间跑，看他们有没有事。
见孩子没事，两人双双哭了。
天下父母心啊。
……
秦三珍连夜飞往房城，一路上她都在纠结两个问题。
到了那，找到陈时光，自己真下得去手吗？
他真是病毒吗？
一路都好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