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桑心中明了皇后是在故意刁难,但面上仍不动声色,只是佯装思索片刻后说道:“娘娘这脉象看似并无大碍,只是气血稍有阻滞。
臣妇以为,或是近日娘娘操劳过度,又兼心思忧虑,致体内气息不畅。
臣妇先为娘娘默一套按摩手法,再辅以太医院特制的香薰调理,想必可缓解娘娘头疼之症。”
皇后显然并不接受她这样轻轻揭过,抬手按着脑袋。
“哎呀,本宫这头实在疼得厉害,别的且不说,陆夫人先为本宫止痛吧。”
明知道她在装病,却不能拆穿她。
看来宫里的太医这日子也不好过。
“娘娘,您这头疾只能慢慢调理,怕是用不了快药。”
皇后眼眸一眯,冷声开口:“今日那太医好歹还能开个方子熬药,为何到了你这里连个药方都开不出来?”
“你不是号称一代圣手吗,怎么到了本宫这里就不行了,莫非是在本宫面前藏拙,不愿尽心医治本宫?”
离桑自然是不敢开药的,这皇后能跟她装病喊头疼,万一拿着她开的方子非说吃出什么问题来,恐怕又是一桩麻烦。
她道:“娘娘过誉了,这一代圣手的名号,臣妇实在担不起。”
“臣妇不过略通些医术,自然不敢与宫中太医相比,连太医院的大人都缓解不了您的头疼,臣妇恐怕也没有办法。”
看似诚惶诚恐,实则在皇后的刁难之中寻了个台阶顺势就下。
皇后一双眼冷冷盯着她,满是审视,语气冷凝。
“陆夫人过谦了,毕竟丽贵妃这病,太医院上下都束手无策,唯独你来了便好了。”
“说明你医术高绝,怎么就担不起这圣手二字?”
离桑态度恭敬回道:“回皇后娘娘,臣妇并不知道丽贵妃患的是什么病症。”
“她这脉象摸不出什么问题,臣妇是为她检查身子的时候,摸到腹部寒气积郁,这才顺着寒气的方向开药攻克。”
“其余太医均是男子,即便是把脉都要隔着重重纱帐,自然不敢僭越。臣妇不过是运气好,误打误撞,实在不敢如此居功。”
她这话说得谦逊诚恳,听着倒有几分说服力。
皇后面上不显,心中却信了几分。
这毒是她下的,自然知道药效寒凉,也知道用得久了会积郁在宫内,导致女子无法怀孕。
又细细一想,按照丽贵妃那个骄奢跋扈的性子,倘若知道是投毒,只怕早就闹到皇上那里去了。
这会儿后宫都该翻天了,那可能如此安静,还让她有机会在这里试探?
想到这里,皇后心头稍稍安稳下来。
哼,原本以为这大夫已然知晓贵妃中毒一事,只是兹事体大不敢声张。
如今看来,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沾了她是个女人的大夫的光。
皇后微微抬起下巴,眼神隐隐显露出轻蔑与不屑。
“哼,原以为你是个有真本事的,却不料徒有虚名,全仗着运气。”
“亏得皇上还对你赞誉有加,实在让本宫大失所望。”
离桑低着头,默默听着皇后的奚落,心中没有半分不悦。
态度恭敬谦逊:“娘娘教训的是,臣妇定当努力精进医术。”
皇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且退下吧。”
“一介后宅命妇,还是早些回去,安分守己管好自己家宅吧。”
“学男子行医治病,抛头露面,实在有失体统。”
皇后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口吻,看似告诫实则训斥。
离桑缓缓屈膝行礼,“是,臣妇谨遵娘娘教诲。”
“臣妇告退。”
直到出了坤宁宫,她心中才松懈下来。
如此看来,这一关算是过了。
一直跟着她的青竹见她如此境况都能应对自如,不由得有些心生敬佩。
虽然夫人医治之时她不在场,但她可以肯定,真相并非夫人所言那样。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后装病,有意刁难。
可夫人见招拆招,皇后装病,她们家夫人便装傻,愣是给她骗过去了。
夫人真厉害。
离桑回到芳华殿的时候,夜色已经深了。
进去了便有丫鬟过来,将她接进了丽贵妃的寝宫。
丽贵妃并没有歇下,她拖着病体,盖着厚厚的狐裘坐在躺椅上等。
见了离桑,便起身上前握住她的手,眼中担忧不似作假。
“陆夫人,如何了?”
“皇后可有为难你?”
离桑微微摇头,安抚的拍了拍她。
“娘娘放心。”
她拿起躺椅上的狐裘给丽贵妃披上,简单的将在坤宁宫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丽贵妃听完,虽恼恨皇后不讲理的刁难,却也感叹离桑处变不惊的应变能力。
笑着开口道:“还是你有法子,莫说皇后,便是我听了,都觉得十分可信。”
面对丽贵妃的夸赞,离桑只是笑笑。
“娘娘别打趣臣妇了。”
芳华殿内宫女掌了灯,丽贵妃拉着离桑坐下。
“今日陛下要在上书房批折子到很晚,不会不来。”
“咱们俩可以坐下来,说些体己话。”
若初她对离桑只有救命的感激,这几日相处下来,却对她生出几分欣赏与喜欢。
这段日子丽贵妃不宜出门见风,除了皇帝来芳华殿陪她的时间,其他大部分时候都是离桑与她待在一处。
离桑性子沉稳平淡,有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却又不似大多数后宅夫人那般死板无趣,她的谈吐见闻都很有趣,丽贵妃爱同她说话。
“娘娘想聊点什么?”
左右闲来无事,病人无处消耗精力,作为主治大夫,她倒是也可以帮着排解。
“本宫今日让玉帘寻摸了些宫外时兴的话本,讲的是皇子与民女的故事。”
“待明日看完了,借你也看看?”
离桑心头一凛,面上却不显分毫:“多谢娘娘。”
丽贵妃几句闲话,说的却没一句不在点上。
“这故事倒是唯美,但若是当真放到现世中来,恐怕困难重重。”
她笑着看向离桑,“听闻昨日,墨儿离开前,在院中与你待了一会儿。”
“你们都说什么了?”
离桑:“……”
罢了,藏得再好也瞒不过芳华殿的主子。
“臣妇与三殿下并不相熟,昨日是头一回见。”
“他想让臣妇,帮他一个忙。”
贵妃接话问道,“什么忙?”
离烟张了张嘴,正思量着如何回话,却见丽贵妃摆了摆手。
“罢了,他那边问不出便来为难你,多少有些不厚道。”
离桑眼皮一跳,原来她也知道在为难人啊?
丽贵妃将话头一转,又问道:“你既救了本宫,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