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发现人家不仅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出钱,反而还想从中获利!
理由也很充分——你的企业已经资不抵债了,即使我零成本接手,也要承担你的债务,你若不给我更多好处,我怎会愿意?
“还真是环环相扣……”
看着旁边还在试图“说服”自己的林绪,许宁心中五味杂陈。
“林厂长,你们厂的情况我也了解,但我们也有设备采购的规定,并非我一人能决定。”
他打断对方道:“我会回去跟上级商量,看能否特事特办,放宽合同交付期限和价格,如何?”
通常说出这样的话,意味着合作可能性不大。
“这样最好,如果有这设备,我们还能多撑一段时间,等待转机……”
伪装了许久的林绪终于露出一丝微笑:“那午饭,咱们……”
对于许宁而言,该看到的都看到了,也不想再继续演下去:
“昨晚林总招待得很周到,而且我们的行程很紧,下午就得返回,所以午餐就不必了。”
就在许宁一行刚离开车间前往停车场时,突然从侧面冲出一群人。
大约有几十人,全是女性。从年龄和穿着来看,应该是厂里的员工或家属。
关键时刻,朱雅丹的作用显现出来了。
她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挡住了那几个意图冲向许宁的人,使他能够在洪坤的护送下安全撤离。
然而,林绪却没有这样的幸运,立即被人群包围。
这些人围住林绪的目的很明显,他们的诉求都写在手中的木板上——要工资。
根据林绪之前提供的信息,江重已经多年没有足额发放工资了。
自新厂长上任后,才勉强恢复了25%的基本工资作为生活补贴。但随着工厂亏损加剧,连这点钱也变得越来越难发放。
“厂长,今天听说来了生意,今年欠我们的工资是不是有希望发下来。”
“厂长,我们都有手艺,离开这里也不会饿死。如果工厂真的没希望了,请买断我们的工龄吧,也好让我们家里的亲人死了这条心。”
幸运的是,这些人主要针对的并不是许宁。
经过林绪近一个小时的耐心解释和承诺,包括提到订单尚未最终确认以及月底将再次发放25%的生活补贴,这些讨债者才渐渐散去。
“让许总见笑了。”林绪尴尬地整理着衣服说道。
“江重没有启动工人下岗程序吗?”许宁问道,心里琢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序是启动了,并且前两批已经有六百多人完成了手续。”
林绪擦了擦汗继续说:“但是,买断工龄也需要资金支持。
我们厂有几千人,计划中超过一半需要清退,这意味着几千万的补偿金,仅靠我们自己是不可能承担得起的。”
显然,林绪正努力减少潜在买家对工厂价值的预期,因为除了账面上超过四亿的债务外,还有这笔隐藏的巨大负债。
任何有意接手的人都必须重新评估财务及人事风险。
许宁看着逐渐远去的人群,又与林绪握手告别:“林厂长,我相信会有解决办法的。”
林绪以为这只是安慰的话,便点头回应:“是啊,一定会有的。”
许宁一行人轻装简行,从江重直接前往机场,当天晚上返回京城。
次日清晨,许宁不顾熬夜赶出的调研报告的疲惫,带着打印稿再次拜访国防科工委的丁志恒办公室。
“小许啊,这次江城之行收获如何?”刚上班的丁志恒一边整理文件一边问道。
“丁主任,实不相瞒,这三天他们可真是演了一出大戏给我看!”
许宁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取出一份厚实的报告递给丁志恒。
“一出大戏?”
丁志恒先是一愣,随后放下手中的红蓝铅笔,接过那份报告仔细翻看起来:“那边情况很糟糕?”
“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相当严重。不过对我们科工委来说,或许也并非全是坏事。”
许宁边说边拿起水壶,为丁志恒的保温杯添满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温刚好合适。
在丁志恒这个位置上,上班前会有人专门处理这些琐事,许宁也因此受益。
起初丁志恒只是快速浏览,但当他翻到第三页时,阅读速度明显放慢了。
“将尚可用的设备报废,降低生产效率,把市中心高价地皮低价出租,故意低估资产价值,夸大资不抵债的情况……”
丁志恒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真是手段高明啊。这样一来,再过一段时间,不用花一分钱就能把原本属于国家的优质资产据为己有。”
他放下看了大半的报告,靠回椅子背上:
“以前我只从财政部听到一些零星的消息,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详尽和系统的情况汇报。”
作为国防科工委的***,丁志恒对这类问题并不如那些长期在机关工作的老手敏感。
而且,由于职务的关系,他也不需要过多关注这些问题。
科工委主要负责的是航空、船舶、兵器、核工业以及航天五大总公司,这些企业不可能面临所有权变更的问题。
军工系统在自力更生阶段确实有一些厂所成功转型为民用,但由于政策原因现在需要改制为企业,但企业的性质并未改变。
“要说详尽,其实还谈不上有多详尽。”
许宁诚恳地说:“这些都是我在表面上能看到的,单凭林绪一个副厂长恐怕难以做到这一切。
而且在我去江城之前查阅了档案,资产负债表不是单由企业决定的,肯定还有金融层面的操作,这是我完全不了解的部分。
为了确保兵器工业总公司能够完整且无后患地接手江重,我们需要做更充分的准备。”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兵法我还是懂一些的。”
听到许宁的回答,丁志恒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你提到的林绪虽然是个副厂长,但我们可以通过突然袭击的方式让兵器工业接管整个工厂,防止进一步破坏。主动权在我们手里。”
“但更大的问题在于,正如你在报告最后指出的,江重本身存在客观问题;
再加上林绪等人在物质和组织上的破坏作用,这个厂还能否承担起作为模锻压机主机厂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