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缓缓启动，平稳地行驶在回市区的路上。
卓然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黎棠，只见她还在兴致勃勃地翻看着手机相册，嘴角时不时露出一抹笑意，似乎真的对自己今天“狗仔”之行的成果十分满意。
卓然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问道：“小姐，今天我们在那里折腾了半天，也没挖到什么对咱们有用的实质性消息，您看接下来还想去哪儿吗？”
“谁说没有收获的？”黎棠突然抬起了头，轻快地晃了晃手中的手机，“这满满的相册，可全是收获呀。要是今天我们没来，哪能知道还有这么劲爆的料？之前收集的资料里，可一个字都没提。”
卓然：“……”
她犹疑地开口：“可是小姐，这些照片和消息，对我们似乎没什么实际用处吧？毕竟我们早就知道林思琼背后的人是楚毅，似乎没必要……”
“之前楚毅把林思琼保护得密不透风，他处心积虑地隐瞒两人的关系，在网上几乎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公众更是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林思琼背后的金主究竟是谁。就连楚毅身边的其他女人，也都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完全不知道他在暗中护着谁。”
黎棠神色平静，语气不紧不慢地分析道：“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这次的爆料就像是在楚毅精心掩藏的秘密上撕开了一道口子。至少在娱乐圈这个圈子里，大家都已经确认林思琼背后有金主撑腰。这对我们来说，可是个绝佳的机会。”
“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个契机，巧妙地掺一脚。而楚毅那边，只会觉得是有人顺着这件事的线索，自然而然地发现林思琼的金主就是他。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怀疑是有其他人在背后恶意操控、故意针对他了。”
“——所以这件事其实来得恰到好处，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啊。正巧能完美地掩盖住我们插手的痕迹，不是吗？”
与此同时，黑色商务车上。
林思琼惬意地靠在座椅上，嘴里懒洋洋地哼着当下最流行的歌曲，看着镜子里那张精心雕琢的脸，忍不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有人捧和没人捧，差距还真是大得没边儿啊。”林思琼故意拖长了音调，语气里满是得意与炫耀，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经纪人。
此刻的经纪人蓬头垢面，满脸写着疲惫，正认真盯着手中的文件，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速地滑动着。林思琼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嫌弃：“啧，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有点人样吗？不过也正常，你又没长着一张漂亮脸蛋，就算想找个有钱的主儿攀一攀，人家也看不上你啊。”
林思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经纪人，足足盯了好一会儿，然而经纪人像是完全没听到她的话，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工作里，对她的嘲讽无动于衷。
林思琼“切”了一声，满脸不屑，又傲慢地将目光转向了坐在对面的工作人员小方：“你说呢，小方？”
小方正低头整理着资料，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问吓了一跳，整个人愣了一下。
在林思琼不耐烦的催促眼神下，她才回过神来，连忙疯狂点头，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是，是啊，思琼姐说的都对！您这天生丽质，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和我们普通人可不一样。”
这才对嘛。
林思琼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心里那股得意又涨了几分，不过还是暗暗瞪了一眼还在忙碌的经纪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她会忙成这副焦头烂额的样子，完全是因为自己平日里在圈子里太过嚣张跋扈，到处得罪人，才导致现在负面黑料满天飞，怎么压都压不住的。
此时的经纪人正争分夺秒地联系着公关团队，试图想尽一切办法平息这些对林思琼不利的传闻。
就在这时，一条消息突然弹了出来。
经纪人连忙点开看去，只见上面写着：【目前有一位咖位不小的女明星主动提出想要和林思琼谈合作。以这位女明星的影响力，只要她在合作过程中表现出对林思琼的认可与支持，便能够一步到位，迅速有效地将林思琼当前面临的负面新闻成功压下去，极大地改善林思琼目前的舆论处境，对提升她的公众形象也会有显着的帮助。所以，这边想听听你们对于这次合作的意见。】
“……咖位不小？”
经纪人声音呢喃，先是一喜，又暗自思索起来。
要是能和一位咖位高的明星合作，那林思琼的知名度肯定能水涨船高。只要对方在公开场合毫不吝啬地表达对林思琼的认可，那些所谓耍大牌、带资进组的黑料，自然就会被大众抛诸脑后。
这无疑是个扭转局面的绝佳机会啊！
就是不知道这位主动抛来橄榄枝的女明星，会不会又是“那位”的安排了……
经纪人犹豫了一会儿，可一想到目前林思琼糟糕的处境，以及那些无休止的无理要求和尖酸嘲讽，就实在不想再继续这样焦头烂额下去了。
权衡再三，她终于下定决心，没有询问林思琼的意见就直接回复了对方，表示愿意合作。
房间里，看着楚玉沉发来的消息，黎棠不由唇角微微上扬——
果然，上钩了。
翌日上午，阳光明媚，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约定地点的门口。
车门打开，林思琼踩着十多厘米的细高跟鞋走下车，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她双手抱胸，语气尖锐地质问：“我最后再说一遍，我的时间非常宝贵，你有什么资格在没经过我点头的情况下，擅自替我接下这莫名其妙的合作？还答应去见这种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小角色，你是不是根本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到底是谁给你发工资，养着你！”
经纪人满脸无奈地苦笑着解释：“我的姑奶奶，您就别再刁难我了成不？人家咖位可比你高多了，和她合作，后续的流量和热度肯定少不了。时间真的不早了，我们就别让人家等着了，快进去吧。”
说着，她又赶紧补充道：“对了，你不是一直抱怨最近只能坐这种普普通通的破车，心里憋屈得慌嘛。只要这次合作顺顺利利的，把你现在的麻烦事都解决了，以后想坐多豪华的车，那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林思琼黑着脸沉默了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语气越发傲慢：“呵，我看你就是被人当猴耍了，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你也不掂量掂量，我现在是什么身份？还能跟以前一样吗？”
“就算那个所谓咖位高的女明星又能怎样？在我们剧组那个原本的女主角，当初不也是被我三两下就给压下去了？她还不是只能乖乖当我的配角，在我面前大气都不敢出。我想要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这次合作，指不定就是她想蹭我的热度呢，你倒好，还巴巴地赶着我去。”
听见林思琼提起这件事，经纪人只觉眼前一黑，差点站立不稳。
她还好意思说？
当初自己好不容易和剧组谈好带资进组，让林思琼出演女二号。要知道这个角色人设讨喜，对演技要求也不算高，而且还是知名大导演的剧组，本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可谁能想到林思琼刚有点名气就开始膨胀，觉得自己背后有人撑腰，怎么能只演女二号呢？
于是竟然背着经纪人私自向剧组施压，软硬兼施地硬生生抢走了原本女一号的位置。还逼迫编剧不停地加戏改戏，让自己顺利摇身一变成了女主角，而那位原本的女一号前辈，只能无奈沦为尴尬的女二号。
自那以后，那位前辈对林思琼便横眉冷对，每次看向林思琼的眼神里，都充满了厌恶和不满，甚至一度气得想要当场退出剧组。剧组里的其他人虽然表面上不敢得罪林思琼，但暗地里小动作不断，不是故意安排苛刻的拍摄条件，就是在演技上百般挑剔，处处刁难她。
最惨的还是经纪人自己，每天都要疲于应对各种麻烦和问题。前不久险些被曝光的金主黑料，就是那位原女主前辈一手策划的，而且对方还拿到了关键证据。
要不是楚毅及时出手，动用关系把事情压了下去，林思琼面临的可就不仅仅是被狗仔追拍这么简单了，她的演艺生涯恐怕就要彻底断送。
然而林思琼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依旧我行我素，丝毫没有收敛自己的嚣张气焰。
经纪人是管也管不住，想要辞职又被各种条件束缚，走也走不掉，只能在心里暗自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签下这么一个难伺候的艺人，真是悔不当初。
这就是上辈子造了孽啊。
而此刻，听着经纪人苦口婆心地为自己分析，为什么一定要去见那个所谓咖位很大的前辈。林思琼不仅没有丝毫感动，反而因为经纪人一直在强调那位女明星的影响力，说必须要好好对待，顿时心生不满。
“我说，你到底是谁的经纪人？”
林思琼黑着脸冷冷地哼了一声，语气中满是傲慢与不屑：“合着在你心里，我连个外人都比不上？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忘了我背后站着谁？不过是个有点名气的前辈罢了，在我眼里，她也没什么了不起。就凭我现在的资源和人脉，还有背后的那个人，要不了多久，我肯定比她更红更火，到时候让她在我面前都得矮三分！”
“况且，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只要有楚……他在背后护着我，我还用得着怕谁？就算我什么都不做，那些想算计我的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她微微扬起下巴，威胁道，“我看你以后还是少操些没用的心，多把心思放在怎么讨好我上，不然——”
经纪人：？
听到林思琼这番任性的话，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差点就维持不住表面的平和。
她强忍着内心的愤怒与无奈，深吸一口气，试图再做最后的努力，耐着性子继续讲道理：“可是现在的情况真的很紧急，只要你去见她一面，很多问题就能立刻解决，这对我们来说是个难得的转机……”
话还没说完，林思琼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行了，你给我闭嘴吧！我才不去，有这闲工夫，我还不如去逛街买包呢，烦死了！”
说着她就翻了个白眼，随后转身就往车上走去，一副真要甩手走人的架势。
看着林思琼这副肆意妄为的模样，经纪人只觉得心口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再也顾不上那么多，着急之下直接大声吼道：“林思琼——你给我站住！”
这一声怒吼在空旷的停车场显得格外响亮，林思琼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缓缓转过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射向经纪人，原本漂亮的美眸此刻闪烁着怒火。
要知道，自从有了楚毅的资源扶持，在这个圈子里还没人敢这么大声对她说话。而现在——自己的经纪人竟然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你以为你是谁？”林思琼气得浑身发抖，几步冲回经纪人面前，手指几乎戳到对方的鼻尖，“你们这群废物，哪一个不是靠我赏饭吃？吃我的、穿我的，每个月的工资也是我大发慈悲给的。就你这副德行，也配跟我大呼小叫？你不过是我花钱养的一条狗，居然还敢冲我龇牙，你算什么东西！”
她越说越激动，情绪彻底失控，竟抬手“啪”的一声，重重地甩了一巴掌到经纪人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气中回荡，格外刺耳。红红的巴掌印瞬间清晰地显现在经纪人的半张脸上，五个手指印触目惊心。
经纪人捂住脸，满脸震惊地看着林思琼。她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愤怒哽住了喉咙。不过很快还是强忍住了情绪，没让眼眶里的泪水流下来。
……嘶。
通过隐藏摄像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黎棠，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仿佛那巴掌就落在自己脸上一样，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林思琼，怎么和楚毅一个德行，脾气一上来就动手打人，动不动就甩巴掌啊。
不过，黎棠是真的没想到，林思琼的性格竟然恶劣到这种地步，简直是有了资源后就彻底飘得整个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居然真的敢当着路人的面，毫无顾忌地动手打自己的经纪人，简直就是仗着有楚毅在背后撑腰，无法无天啊。
黎棠唏嘘地摇了摇头。
她光是想象一下，都能深切体会到当林思琼的经纪人得有多累。恐怕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就算掰成二十五小时来用，都不够处理林思琼惹出来的那些麻烦事吧。
而且这还不算完，忙完这些糟心事，还要被林思琼甩巴掌，遭受她的辱骂和指责……光是在脑海里勾勒出那个场景，黎棠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换做是任何一个人，估计都恨不得立刻辞职，远离这个麻烦精吧？
但林思琼的经纪人却不能辞职。
有那位的威胁在，家人的工作、生活都被对方牢牢把持着，只要她稍有反抗，或是甩手走人，后果将不堪设想。
于是她只能默默忍受着林思琼的怒骂，站在原地暗暗攥紧拳头，深呼吸了几次，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先走吧。”
看着林思琼趾高气昂地乘车离去，她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办公楼。
走到楚家安排的人面前，她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歉意，深深鞠了一躬，姿态卑微到了极点：“实在是不好意思，林思琼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被一堆急事缠住，忙得脱不开身，实在抽不出时间过来赴约了。她心里也特别过意不去，千叮咛万嘱咐，特地让我代她来给您赔个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楚家的人面色阴沉，目光冷冷地扫了经纪人一眼，伸手看似随意地整理了一下领口，实则不动声色地调整了胸口藏着的摄像头位置。
她语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嫌恶，不耐烦地说道：“老师等了好一会儿，见她迟迟不来，就先走了。她交代我来处理这烂摊子，你们可真是会给人添麻烦。”
原本黎棠就没打算亲自露面，一开始的计划就是扮演一个傲慢又脾气差的前辈，好好戏耍林思琼一番。没想到林思琼自己这么一闹，倒帮她省了不少事儿。
经纪人对这样的场面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她再次诚恳地表达歉意后，缓缓坐了下来，试图挽回局面：“关于合作方面……”
话还没说完，楚家的人动作干脆利落地将一个信封推到她面前：“老师交代过了，合作的事儿就此打住。她最讨厌那些不讲信用、随意爽约的人，你们这次可把她给得罪透了。”
他顿了顿，眼神中满是不屑，下巴微微扬起，示意着信封：“你把这个拿给林思琼，她自己做的好事，就得自己担着。”
“真的非常抱歉，林思琼她真不是故意的，她今天是真的碰上了特别棘手的事儿，实在没办法才来不了——”经纪人满脸焦急地连连道歉，话说到一半就突然一怔，目光落在信封上，“这……是？”
“行了，这些废话就不必说了，解释再多也改变不了她爽约的事实。记住，亲手交到她手上，别让其他人染指。她看到里面的东西，自然就会明白老师的意思。”
楚家的人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老师还让我带句话给她，这是特意给她精心准备的‘礼·物’，希望她能好好享受这份惊喜，可千万别辜负了老师的一番‘好意’。”
经纪人顿时就更疑惑了，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恶意，不由微微警惕起来。
明明那位女明星对林思琼的爽约明显不满，甚至直接被气走，可现在却又说准备了“礼物”，还盼着林思琼喜欢。其中的反差实在太大，怎么想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所以这个突然冒出来要和林思琼合作的女明星，真的是楚毅安排的吗？会不会另有隐情？
经纪人恍惚了下，眸色明显犹豫地晃动着，但最终还是缓慢地将信封接了过来：我知道了，我会把东西和话原原本本带给林思琼的，实在是万分抱歉。”
她脸上的疲惫又深了几分，再次对着楚家人深深鞠了一躬。直到楚家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她才缓缓直起身子，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信封，用力到指节都在泛白。
……
“黎小姐，事情都办妥了。”
上车后，楚家的人迅速关上车门，左右谨慎地张望了一番，确认无人注意后，才微微低下头，低声对着胸口说道，随后抬手利落地摘下了别在衣领上的摄像头。
“是啊，总算结束了。”
此刻，黎棠正慵懒地躺在房间的沙发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长长舒了口气，唇角微微上扬：“接下来，就等着看那边的好戏了。”
——而她，也终于可以返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