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岳城是辰州的第一大城市,是仅次于都城新华、云京的第三大财富之城。熊岳城的水果商会、钱庄联盟、马车行等都是大华国响当当的存在。如果非要在这座古城里找名气更大的存在,那一定就是太阳剧社莫属了。
此刻,太阳剧社的各个剧团、舞团正在为今晚的演出筹划彩排。
后台,孙宏宁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看着服装师们因为一件主演的衣服争论不休,几人都觉得自己选的服装才最符合戏头的要求。虽然,戏头只是随口安排一下,这些个’热心肠‘便争抢着献殷勤。早些时候,孙宏宁去找服装师们弄件演出服时,他们可是爱搭不理,还不忘冷嘲热地说道:“还是让你师父把人凑齐了再说吧。”
正想着,那几名服装师已经从争吵变成了推搡,似有滚作一团的架势。
呸,狗咬狗一嘴毛,孙宏宁啐道。
他跳下栏杆,顺着楼梯扶手滑了一段,正撞见女坊天舞团的女伶们,提着裙摆婀娜妩媚地上楼梯。孙宏宁赶忙跳下楼梯,略带羞涩地低下头,却又忍不住偷瞄了几眼。
只见女伶们的肌肤擦拭的如阳春白雪,五官如羊脂玉雕刻而成。她们的眼睛在华丽的妆造衬托下,犹如星辰,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让孙宏宁一望便心神荡漾。她们的秀发在珠光宝气的装点下,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孙宏宁忍不住偷偷地一嗅,散发出的浓浓花香,令他热血冲动。虽然,她们没穿那身风情万种的演出服,但是随身特制的长裙,依旧衬托得她们的身材苗条修长。她们一颦一笑,在孙宏宁看来,就是一群仙女降临凡间。
“这个土老帽。”一句清晰地嘲笑,惹得众女伶们咯咯直笑,也羞得孙宏宁瞬间没了兴致,强装着无所谓的样子,吹着口哨来到一楼大厅。
“嘘,不要吵。排练到关键地方。”副社长在聚精会神地盯着台上,见是他来,拧着眉毛没好气地喝止。
孙宏宁急忙躬身抱歉,悄悄地找个地方坐下,也观看起这台最新排练的戏剧。
此刻,台上帅气的男主角正被叛军围攻,他挥舞着黑金长刀,左冲右砍,好不威风。奈何,终究是寡不敌众,逐渐落了下风。主角为了保护身后心爱的女人和清廉的上司,他坚决不退。不但不退,还边砍边吟唱起了一首诗:少年英豪。最后,身中数刀,仍屹立不倒,嘴中念念有词。
演到这里,孙宏宁觉得有些扯蛋,哪个神经病会一边砍人一边吟诗,不说敌人怎么想,自己人肯定吓得够呛,正想着,却听到观众席里一片哭声,竟然是剧团里来看热闹的人被感动哭了。甚至连副社长也揉了揉眼角,带头鼓起掌,好,好个英雄少年,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孙宏宁觉得这群人简直不可理喻,不屑地起身要走。突然,场地里一片黑暗,灯火全部熄灭。接着,一束强光照向台上的主角。此刻,他演的主角已经拄着黑金长刀,力战衰竭。正当所有人凝神屏气,将目光聚集倒主角身上时,一阵轻微的心跳配音响起,并且越来越剧烈。最后,一阵充满磁性的旁白解释道:隐藏在主角体内的神秘气机被激活了,主角再次获得重生,而他的战力将飞升,他的身躯将重铸,他必然如汹涌的潮水,重回战场,斩杀数万叛军,为天下苍生报仇。
“好!完美。”当全场的灯光再次亮起,副社长激动的尖叫声,吓得孙宏宁腿脚一软,差点跌倒。
好个锤子,孙宏宁心里怒骂,瞅你那狗样。你能当上副社长,还不是因为皮条拉的好,哄得熊岳城这些王公贵族们开心快活。哼,女坊天舞团那些也不是好货,指不定被人玩了几手。这是孙宏宁在心里瞎编的,图个痛快,因为她们瞧不起他。其实,就算是女伶们有什么黑幕,也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知道的。
孙宏宁看见副社长指挥着灯光师们,把聚光用的金属筒重新安放,心中不由得感慨,现在剧团里最好的资源,都给了逆天剧团,这舞台效果是真的好。他出了大厅,正好遇到剧社的王社长。
“你小子,过来下。回去给你师父传个话,今晚商会的柳公子带贵客来看女坊天舞团的演出,要求格外多加一场,怕是要占用你们的时间,不行的话,你们今晚先别演了。还有,告诉你师父,下次演出前,把角色戏子凑齐了,别再像上次那样,他一人分演好几个角色,观众能不起哄吗?下次还那样就别演了。”
没等孙宏宁应答,王社长已经转身走了,看样子也是去大厅观摩预演。孙宏宁情绪低落地绕过妆造室,穿过废品仓库,回到师父的那间小小屋子。
这恐怕是太阳剧社里最小的房子了,更像是在主体楼宇上单独接出来的一间木房子,既不保暖也不凉快,破木门一推便吱嘎作响。
“不老实背台词,又跑哪里去疯?”师父听见孙宏宁推门进来,低声训斥道。师父名叫范龙涛,从小跟着师父学习演戏,表演功夫可谓是炉火纯青,只是英雄暮年,现在混得大不如从前。范师父今年将近五十,早过了风华鼎盛的年岁,皱纹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道沟壑,遮盖了那张曾经俊美的面庞。
“去看看演出服装准备的怎么样了。”孙宏宁随口敷衍道。
“怎么样了?”师父淡淡地问。
“不怎么样。”孙宏宁没好气地回答。
“那又怎样?”师父不屑地反问。
“社长说了,你再凑不齐人数就别演了。”孙宏宁本来不想说,却也不愿意师父继续做梦下去。
“一会把这个贴到大门口。”师父的面色有些难堪,却依然在徒弟面前强撑着镇定。
孙宏宁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张招戏子的告示,这怎么可能嘛?他随手把告示扔在桌子上,劝道:“师父,这熊岳城最好的戏子可都在太阳剧社了,您去哪里招人?再说即便招到人了,您那剧本也是不行,现在最流行的是逆天剧团那套东西?”
“逆天,逆天,名字起得就是大逆不道。”范师父鼻子哼哼着说。
“那只是一种说法,谁会真的纠结于此。你看看人家套路简单,情节夸张,用的全是俊男倩女,特效新颖,场场爆满,现在是一票难求。”
“那你倒是说说逆天剧团都用得什么套路?”
“无非就是两种,一是身怀绝技之人从现在回到古代,运用超前的思维,轻易克服所有困难,甚至封侯拜相,荣华富贵。二是废物之人含冤死去,却因为神仙眷顾,怀着气运重生,从此武功精进,打遍天下无敌手,更是美女相拥,妻妾成群。再加点幽默、加点感动,加点……”
“行了,行了,这些没用的东西说起来头头是道,但凡台词和表演上多用些功夫,也不至于上台露怯。再说了,就这些没营养的剧情,你觉得观众会新鲜多久?”范师父知道徒儿是个聪明人,就是年轻有些浮躁。
“师父 ,我觉得你太高估观众的审美了。那逆天剧团的新剧本,不过是把上次的剧本改个名字,换些地名,重新虚拟个人物设定,就开始准备上戏了。刚才预演时,副社长带头叫好呢。”
“他算个什么东西。”
这一点,孙宏宁倒是同意,他却说道:“可是,他管着节目筛选呢,要不是社长罩着您,你的戏早被他淘汰了。”
范师父冷哼一声,不知可否。“观众早晚会看够的。”
“那女坊天舞团,天天就是那几个舞蹈动作,跳了快半年了。但是,你架不住人家衣服换得频繁,一场舞蹈能换七八套衣服,观众不还是看得有滋有味。”
“那衣服穿得就差脱光了,她们和卖肉的有什么区别?”
“师父,你这话说得太歹毒了。人家好歹也是卖艺不卖身。”
“挺胸撅腚的卖弄风骚也叫艺?随便在大街上拉个女的,练两天也差不了哪去。”
师徒二人越说越激动。
“你怎么就爱盯着别人的缺点?师父,我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你。赚钱啊!有了钱,说话才硬气;有了钱,别人才高看你一眼;有了钱,你甚至可以请来满场观众,你演什么他们看什么。”
“那你还是另谋高就,别耽搁你赚钱了。”师父赌气的说道。
“动不动,你就撂挑子不干,也不知道咱俩谁是师父。”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的气,再加上和师父争吵,他猛地抓起桌子上那张破告示,摔门而去。
让他意料之外的是,师父并没有在后面大声怒骂。孙宏宁知道,自己不可能离开师父,当初他被师父从门口捡到时,还没有断奶呢,是师父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他拉扯大。现在他老了,自己真的弃他而去,岂不是太没良心。他也明白师父不是真心撵他走,师父无儿无女,怎么舍得?
孙宏宁溜溜达达来到大院门外,见四下都是些闲逛之人,没人注意这里,便偷偷地贴在墙上。
没想到,他刚走两步,身后便有人问道:“请问是范师父招戏子吗?”是个甜美的女声。
还真有人来啊?孙宏宁惊讶地回头,眼见着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冲他微笑,瞬间被迷得晕头转向。这可比那些剧社里的女伶们还不知漂亮上多少呢!况且,她还只是上了淡妆,就已经这般惊为天人。难道是师父的诚意,感动了上苍。
听见那女子轻声呼唤,孙宏宁木讷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又听见旁边有人叫他,才好容易将目光从仙女身上挪开。只见那女子身旁,一个白面书生打扮的男人,十分俊朗,丝毫不输给逆天剧社那些男主角们的颜值。这真是太好了,师父怕是走了狗屎运。
突然,孙宏宁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压迫感,他抬头发现,这对金童玉女的身后还站着一个黑大个,目光凌厉,直穿人的内心。孙宏宁吓了一跳,不敢直视他,转而问那仙女:“你们二位倒是可以,只是这位气势太过勇武,恐怕不太适合。”孙宏宁偷偷瞄了一眼,他发现这黑大个其实不丑,只是气场太强,过于凶狠,容易吓到观众。
“哦,他是我二人的奴仆,你放心,不参加。”女子安慰道。
“那好吧,三位跟我来。”孙宏宁带着他们穿过大院,来到主楼。果然,一路上,剧社里的人纷纷侧目,先是被这对金童玉女吸引,接着又被黑大个凶神恶煞的吓得一惊,有个甚至吓得道具掉了一地。
孙宏宁走在前面,从来没有存在感的他,第一次如此神气。不由得让人想起走在老虎前面的那只狐狸。
“师父,您要找的戏子,我给您带回来了。”孙宏宁得意地推开门,朗声说道。
“啊?什么?”师父的语气听起来,比他还要震惊。等他看到孙宏宁带回的三人后,更是惊讶得一时语塞,不知从何问起。
倒是孙宏宁先开口介绍道:“这便是我师父,范龙涛,太阳剧社的元老级戏子。当年,被称为剧社的四大金刚。不知,三位如何称呼?”
“我叫小倩,他是谷木其,这位是我二人的奴仆,姜阳。”那女子缓缓说道,举止间透着股英气。
“小倩姑娘,范某人冒昧地问一句,你们二位可曾做过戏子?”
小倩点点头说道:“我们主仆三人都称做过戏子,就是戏路有些窄。我演过治病的女大夫,他演过精通骑射的浪荡公子哥,这位奴仆演过斩妖除魔的白泽府力士。”
范师父听得一头雾水,试探着问道:“不知三位以前在哪个剧社,又出演的那部戏?噢,姑娘不要多心,范某人从未听过这些角色,想来是自己孤陋寡闻,特意虚心求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