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潜所乘坐的马车,本来被拉到营地中,旁边就是几顶帐篷,周围人不多,显得僻静。
可眼下,于威这一走出去,才发现前面站了不少人,其中有他熟悉的九大统领和其他几个部族的族长,他们一个个表情凝重,沉默不语。
但也有几人是于威不认识的,那站在最前面的男子,抱拳低头,一脸恭敬之色,正是之前侃侃而谈、神态从容的关卡守将,阙未。
“他怎么突然变了一副态度?”
于威目瞪口呆,觉得眼前之事有些匪夷所思,之前那阙未虽然言语客气,但骨子里那种傲气还是能时刻感觉到的,和曹国将领比起来,碎木城虽也称国,但格局毕竟有限,被看低是难免的。
可是现下,这人言语恭敬,甚至带着一丝恐惧,傲气全无!
“这人也知道陈先生的厉害了?”联想到对方话语中的含义,于威心里有了猜测,可转念一想,却更加糊涂,“可是刚才先生坐在马车里,并没有出手啊!”
疑惑中,他目光一动,这才发现,有一人正站在阙未身边,穿着淡金色的袍子,腰杆挺得笔直,面貌普通,但一双眸子明亮有神,正直视着陈潜。
“这人……”
于威这一看,立时从这金袍人身上感觉到一丝威压,直逼心头,心里产生沉重之感。
“这人的威势好惊人,给我的感觉,居然有点类似看到陈先生时的感受!”
就在于威惊讶之际,陈潜的视线也从阙未身上移动到了那金袍人的身上,清楚的捕捉到了对方周身的元气变化。
元气进出,由外而内,自内而外,循环往复,生出元气波动。
陈潜微微眯眼,那金袍人面色微变,眼中精芒闪烁,寸许长的精芒激射而出!
下一刻,陈潜身上衣袍猎猎而动,似是突然间被疾风吹拂一般,身后的马车嘎吱作响,旁边的于威也感到心口一窒,有种气闷难喘的感觉,肩背上更生出重压,两腿压力陡增,差点一个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远处,于和和于千语也都赶来,见状惊呼,就要抢上前去,却被旁边两名碎木城族长拦住,那两人低声言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姐弟的脸色随之阴晴不定,眼神频频往金袍人瞟。
陈潜摇摇头,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那飘荡的衣襟和身后的马车就重新平静下来,于威亦感身上一轻,不适和背上重压骤然消失,可人还有些摇晃,心下惶惶。
金袍人眼皮子一跳,深深看了陈潜一眼,突然转头,对身旁的阙未道:“陈先生不说话,说明还是心有不满,你跪下谢罪!自斩一手!”
阙未闻言脸色一白,嘴唇颤颤,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到底不敢反驳,腿一弯,跪在地上,从腰间摸出短刀,顿了顿,然后一咬牙,寒芒一闪,在于千语姐弟二人的惊呼声中,斩下了自己左手,手腕处顿时血流如注!
金袍人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上前一步,冲着陈潜抱拳道:“陈前辈,家师刚才感应到了您的武道意念,得知事情原委,便通知我前来,”他指了指阙未,“这奴才不知轻重,怠慢了您,已经受到惩罚,不知是否合您心意?”
陈潜不置可否。
金袍人眼中闪过一道精芒,脸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道:“时候不早,家师来时连连叮嘱,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引着您前往,他已备下薄酒、扫榻相迎,以释那日误会。”
陈潜听到这里,开口道:“贵师好意,陈某心领,只是自有车队,不用太过麻烦,一切事情,留待会盟之日再说。”
话落,不待金袍人回应,就转身走回马车。
金袍人也不以为意,点头表示明白,接着对旁边面色苍白的阙未道:“你都听清楚了,立刻放人,并派人手随行,省的途中再有麻烦!”
“小人明白!”阙未失血不少,但听到吩咐却不敢耽误,连忙应命。
金袍人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微微皱起眉头。
“这人只是轻轻一眼,就破了我的‘先天之势’,若不是及时停下,我都要受到反噬!可见手段不凡,可探查之下,其修为境界却又未达先天,和师父所说的一样,真是古怪至极,莫非真练了隐藏功力的法门?也罢,这些和我无关,且先离去,将事情回禀师父。”
想到这里,他脚下一动,在旁人惊讶目光的注视下,凌空而起,急速升空,跟着破空而去!
这人去的疾,几乎是一转眼,就冲到了天边,然后不见了身影,只留下激荡的空气和远去的破空声浪,久久回响。
看着那道远去的身影,在场众人楞在原地。
只有阙未长舒一口气,他手腕上血水汩汩,脸色苍白,一见金袍人离开,他立刻就站起身来,抬手在左臂上连点了几下,将血管和窍穴封上,用以止血。
做完这些,阙未身子晃了晃,脸色越发难看,皮肤苍白的能看到皮下血管,旁边几名下属急急上前,搀扶着阙未离去,几人一走,发出的声响将其他人的心神给唤了回来。
他们纷纷转头,却不是看向离去的几人,而是看着那辆普通马车。
这辆毫无特点的马车,此时在他们的心中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因为陈潜坐在里面。
“刚才那人大概是传闻中的曹国供奉!以前只是隐约听说,以为是无稽之谈,但如今看来,居然是真的!”
碎木城众多族长聚集起来,人也不少,有人低声说着,感慨不已。
他们本在栅栏之外与阙未等人理论,双方各不相让,那行白梳黑更是咆哮连连,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好似随时都有动手的可能。
可是,天空上突然传来声响,打断了对峙的双方,令情势突变,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就有金袍人从天而降。
“那金袍人来时气派不凡,一落下来,曹国守关将领就自称下属,金袍人说出的命令都立刻实行!”
首佳律什无也在感慨,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从陈潜所乘坐的马车上移开。
今日之事,他患得患失,不知该如何是好,心底隐隐有让陈潜出面解决的想法,只是他到底心思缜密,知道陈潜虽然修为高深、能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但面对曹国这样的庞然大物、处理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恐怕也力有不逮。
没想到,这想法还没持续多长时间,就有金袍人从天而降,这人一出现,形势逆转。
两方对峙,本是曹国一方占优,他们人数虽少,但本身势力庞大,脚下之地又是曹国势力范围,说起话来底气十足,力压了碎木城众人一头。
可那金袍人一来,先就斥责了阙未,跟着就向众人打听陈潜的消息,得知了陈潜姓氏,领着几人过来,说是有事要和陈潜相商,在这之后,就有了刚才一幕,那金袍人发出邀请,而阙未这名守将更被逼的当场自断一手!
这样一来,碎木之人所面临的困境,迎刃而解!
而究其原因,自然是因为陈潜,但是这次,相比于前几次陈潜出手施压,更让碎木众人觉得震撼,因为此次事情,陈潜甚至都没有出面,就摆平了!
那金袍人的身份,首佳律什无等人也有猜测,猜出是曹国的一名供奉,为武道高手!
这等人物,平时只在传闻中出现。
碎木城从前有镇城意志,对顶尖的武道高手并不重视,所以碎木众人对此本没有什么直观认识,不过,在看到将他们逼得无计可施的阙未,因金袍人的一句话,只能咬牙断手之后,他们方才意识到供奉威严。
自然而然的,对这金袍人和陈潜的关系,也有了猜测。
“那紫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会与曹国供奉有关系?让对方出头解困?听那金袍人的话中含义,紫衣人似与对方师长有交情……”
首佳律什无等人思量着,越发觉得陈潜深不可测,生出由衷畏惧,却不单单只是因为陈潜的武力威慑,而是忌惮起对方的背后势力!
在他们看来,陈潜显然是和曹国供奉有一定联系,才能让对方出面,想到曹国在这里的威势,以及会盟之事的一些利害关系,由不得几人不心生畏惧。
气氛,立时凝重起来。
但陈潜既然回去,余者也不敢贸然打扰,就连于和和于千语,都变得有些小心,扶着父亲于威,慢慢退开。
很快,就有曹国守卫过来,说是要引着碎木城车队离去,不过,那位关卡守将阙未,却是再也没在众人面前露面,不知道是不是忙着疗伤。
耽误了许久,碎木城的车队到底还是通过了这处关卡,而且有了三四名守卫同行,在接下来的路上,即便再遇上类似情况,也能有效避免。
看着碎木车队远去时扬起的沙土,刚刚包扎完毕的阙未却是苦笑起来。
很快,就有下属急匆匆的赶来。
“报!叶护大人马上就到!大人遣我过来通知,请阙未将军过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