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婆子带沈昭嬑进了一个院子,年轻公子抬眼朝前边不远处的院子看去,手指摩挲着腰间的无事香牌……
随从凑近了,压低了声音:“怎么听着,有点像沈大姑……”现在该改口叫齐王妃了,“像齐王妃的声音?”
公子哥嗯了一声:“不是像,本来就是。”
这对主仆就是齐晏然和青阳。
青阳张大嘴巴,一脸愕然:“这、这不能吧,大姑啊不,齐王妃不是应该在京里吗?怎么会来了贵州,她身边的一行人是谁?我怎么一个人也不认识,看那规矩作态,也不像会是齐王府的人,还有那婆子的口音,就是贵州口音吧……”
齐晏然蹙了蹙眉,幽怨地看着随从:“嫁人了,她就是不是沈家姑娘了?做什么喊齐王妃,以后就喊大姑娘。”
青阳无语了,这是重点吗?重点是,齐不,沈大姑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齐晏然喊来身后的护卫:“去查一查,这一行人是什么来路,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护卫领命去了。
齐晏然又点了一个护卫:“盯着那一行人,有什么动静随过来禀报。”
那一行人明显不是善茬,沈昭昭堂堂齐王妃,镇北侯嫡长女,想要吃食和衣物,都要以商量的口吻,取得那婆子的同意。
沈昭昭明显是受制于人。
有人强行把沈昭昭带到了贵州。
齐晏然眯了眯眼睛,握了握腰间的弯刀,眼里迸出杀意来,最好不是他想的那样,不然……
一进了院子,婆子就将沈昭嬑关进房间里。
沈昭嬑坐在房中,一言不发,一颗心却陡然间跳得厉害,手也在微微发抖:“我们现在在哪里?”
婆子瞥了她一眼:“贵州威宁县啊!”
距离京城这么远,她就是想逃也逃不掉,婆子也没瞒着她。
沈昭嬑敛下目光,是乌撒卫辖地。
乌撒原为部落名称,意为黑衣彝人,辖地包含了贵州赫章、威宁、定威三县。
太祖十四年秋,曾派三十万大军征云贵,与云贵南蛮开战,史称“乌撒之役”,大军取胜后,开始派兵驻守。
她没有听错,确实是齐晏然的声音。
她遇到齐晏然了。
之前听婆子对带了护卫的“公子哥”有些忌惮,对方口音带了京味,许是打京里来的,她就有心向对方求救,所以她故意咳嗽,与婆子交谈……试图引起“公子哥”的注意。
沈昭嬑没有太大把握,只是尝试一下,她身为齐王妃,救下她获得的利益,想来鲜少有人能拒绝。
就算自救失败了,沈昭嬑也不怕。
那婆子暂时不会动她。
没想到,那个所谓的公子哥,竟然是齐晏然。
齐晏然所在的乌撒营,应该在赫章县,贵州山多路僻,赫章距离威宁是山路阻隔,险道难行,乌撒三县这么大的地界,她竟然能在威宁县碰到齐晏然……
沈昭嬑一颗心扑通乱跳,不知道齐晏然有没有听出她的声音,认出她,方才隔得有些远,万一他没清听要怎么办?她要想办法自救,可她身体虚弱得厉害,走几步都觉得着吃力,要怎么逃?
她也不知道齐晏然住在哪里。
婆子随身不离地看着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她三步内,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将她的衣裳收起来,那婆子还精通武艺,武功还不弱,同行的还有六人,每个都武艺高强,就在隔壁房间安置。
门外还有人守着……
沈昭嬑火热的心渐渐冷却下来,在婆子的安排下,泡了一个热水澡,吃到了花胶燕窝羹。
婆子到底没给她请大夫,只命人抓了袪风寒的药,亲自煎好了,盯着她喝完,后在婆子的盯视下,脱了衣裳,老实睡觉,眼睁睁看着婆子收走了她的衣裳。
沈昭嬑一心想着要向齐晏然求救,根本睡不着,躺在床上也不敢翻动身体,担心弄出动静来,婆子会生心怀疑,浑身僵硬地躺着,她一连赶了大半个月的路,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却是越躺越难受。
夜深了,驿舍里一片安静了,惨白的月光从窗棂里照了进来。
沈昭嬑苦笑,还真是连一盏灯都不给她。
这也太谨慎了。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沈昭嬑一下摒住了呼吸,一只手握紧了戒指上的玄珠,轻轻拧动,握住不动。
在床边打地铺的婆子,猛然坐起身,警惕地靠近床边,万一事有不好,能马上挟住齐王妃。
心里却有些纳闷,同行的六人都在隔壁,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来人啊!”婆子背对着沈昭嬑,一边喊人,一边警惕地看向外面……
她只顾着注意外面的动静,没有防备沈昭嬑。
沈昭嬑假装被婆子喊人的声音吵醒,迷糊地睁开眼睛,从床榻上坐起身,茫然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婆子不理她……
却不知觉昭嬑猛然拉动玄珠,一根细若纤毫的细丝,被她从戒座里扯出来……猛然缠上婆子的脖颈。
婆子感觉脖子一紧,来不及挣扎,就感觉细丝嵌进颈间的肉里,喉咙里发出呃呃声响,她痛苦地挣扎了几下,鲜血争先恐后地从颈间冒出来,婆子睁大眼睛,眼球突冒出来,已经气绝气亡了。
但沈昭嬑仍然没有松手,她跪坐婆子身后的床榻上,用细丝勒紧婆子的脖颈。
用尽了全身力气。
这是她最后仅有的手段,这一路上她都藏得严实,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根本不敢暴露出来。
既然暴露出来,就要一击即中,不能给婆子任何生还的可能。
沈昭嬑气喘吁吁,手臂有些摊软。
屋里突然传来一声笑,沈昭嬑心中警惕,就听到带笑的声音响起:“放开她吧,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是齐晏然。
沈昭嬑手臂一松,整个人瘫软在榻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甚至连话也顾不上说。
屋里亮起了灯,沈昭嬑眯起眼睛朝门口看去,齐晏然一身黑衣劲装站在门口看她,目光十分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