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寒川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眼神，便转身走向评审席，我紧张地抓着他的衣角，被他轻轻拉开。他手掌的温度依然那样炙热，仿佛冬日里的一束阳光，驱散了我心头些许的阴霾。可我的心，依旧如同悬在半空，七上八下。
评审席上，专家们交头接耳，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不悦。他们有的低头翻阅着资料，有的则厌恶地瞥向我们这边，仿佛我们是舞台上不合时宜的杂耍。
“这位同志，请你注意一下，这里是展销会，不是菜市场！”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的男人猛地一拍桌子，厉声说道，“你这样随意上台，严重扰乱了我们的秩序！”
他语气严厉，目光如炬，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我心头一紧，知道他是展销会的负责人之一，“王主任，对不起，我……”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王主任猛地站起身，指着我说道，“我们这次展销会，是经过严格筛选和审批的，你这样不经允许就上台推销，是对我们工作的不尊重，更是对其他参展商的不公平！”
我咬着嘴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王主任，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可是，我真的有苦衷……”
我的声音哽咽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王主任的态度很坚决，“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现在，立刻，马上，从台上下去！否则，我们就取消你的参展资格！”
我感到一阵绝望，难道“白云一号”真的要就此被埋没了吗？难道我和柏寒川，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心血付诸东流吗？
我绝望地看向柏寒川，他冲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再争辩。他走到王主任面前，语气诚恳地说道：“王主任，请您消消气，我爱人她也是一时心急……”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我们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只是，我们真的希望……”
“够了！”王主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再说一遍，现在，立刻，马上，让她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再争辩下去也没有意义了。我深深地看了评审席一眼，转身走下台。
“寒川，我们……”
我刚想开口，却被柏寒川一把拉住，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心里满是汗水，我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焦灼和不安。他目光扫视过台下，人群的目光躲闪，窃窃私语，我仿佛置身冰天雪地，寒意刺骨。
他猛地转身，拉着我朝着人群走去，我看到了他眼中的坚定和决绝，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东西，在他眼底燃烧。柏寒川的手像一把铁钳，紧紧地攥着我，他的步伐很快，几乎是把我从展台上拽下来的。我被他拉着，跌跌撞撞地穿过人群，周围的议论声、指责声像无数根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这就是那个被专家批评的‘白云一号’？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可不是嘛，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玩意儿，白白浪费我的时间。”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好高骛远，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我无力地闭上眼睛，任由那些嘲讽和奚落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柏寒川没有理会那些流言蜚语，他拉着我径直走到展位前，将我按坐在椅子上。他转身，目光坚定地扫视着眼前这些或好奇、或怀疑、或冷漠的人群，声音洪亮而有力：“各位，我知道大家现在对我们‘白云一号’存在质疑，但是请你们相信，我们培育的这个新品种绝对经得起考验！”
他顿了顿，语气中透着一丝恳求：“我知道，仅仅凭借我们的一面之词很难让大家信服，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给我们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说完，他拿起一株“白云一号”的秧苗，展示给大家看：“大家请看，这就是我们培育的新品种，它的根系发达，叶片肥厚，抗病能力强，产量也比普通品种高出许多……”
他声情并茂地讲解着“白云一号”的优势，可人群中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他们只是冷眼旁观，仿佛他是一个在自导自演的小丑。
李大爷站在展位前，看着眼前依旧冷清的景象，不禁摇头叹气，他走到我身边，低声说道：“锦璃啊，我看……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
我抬头看着他，眼中满是苦涩，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我这边走来，他脸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抓紧了柏寒川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让我不至于在绝望的浪潮中彻底沉沦。来的人是赵立强，他的出现仿佛在我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上又狠狠扎了一刀。
“呦，这不是穆老板吗？怎么这么冷清啊？”赵立强皮笑肉不笑地说着，眼神里充满了幸灾乐祸，“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原来就是个样子货啊！”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面露讥讽的人，他们都是附近其他种植基地的负责人，平时就和赵立强走得近，今天明显是来看我笑话的。
“就是啊，穆老板，不是我说你，年轻人还是要脚踏实地，别整天想着一步登天。”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阴阳怪气地说，“你看看你，把事情搞砸了吧？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在这一行混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我知道，现在不是和他们争辩的时候，我越是反驳，他们就越是得意。我只能紧紧地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赵立强看到我沉默，更加得意忘形，“我劝你啊，趁早收拾东西滚蛋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他说着，还故意提高了音量，吸引周围人的注意。那些原本就对“白云一号”持怀疑态度的人，听到他的话，更是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看到了吧，我就说这东西不靠谱，现在连人家同行都看不下去了。”
“哎，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非要等到吃亏了才后悔……”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汗水，就这样被他们践踏在脚下，而我却无能为力。
“赵立强，你够了！”李大爷看不下去，站出来替我说话，“锦璃他们培育新品种不容易，你……”
“老李头，你别在这儿多管闲事！”赵立强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这是在教她怎么做人！年轻人，就是要多听听前辈的教诲！”
我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起来，怒视着赵立强：“赵立强，你别得意得太早！”
“我得意什么？”他故作惊讶，“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别一条道走到黑！”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现在不是和他撕破脸的时候。我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想要的结果，我不会让你看到的。”
我说完，不再理会他，转身看向依旧空荡荡的展位，心中一片冰凉。这时，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握住了我的手，熟悉的温度让我鼻子一酸。
“怎么样？还好吗？”
我抬起头，看到柏寒川担忧的眼神，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我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摇了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没事，你那边怎么样了？”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我们……”
“我们……”柏寒川欲言又止，深邃的眸子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力，“那些专家和采购商，他们……他们似乎更相信‘数据’。”
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我明白他的意思，那些人根本不相信“白云一号”的潜力，他们只相信那些冰冷的数据，而那些数据，恰恰是我们现在最缺乏的。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意气风发、充满自信的男人，如今却因为我的缘故，背负了如此沉重的压力。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眼角的细纹似乎又多了几道，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没事的，我们还有时间，不是吗？”我反手握住他的手，努力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可我的声音却在微微颤抖，出卖了我故作镇定的伪装。
柏寒川勉强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背，但我知道，他的心里和我一样，都充满了苦涩和无奈。
赵立强那些人的嘲讽和奚落，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柏寒川因为我而一蹶不振。他为了我，放弃了原本优渥的生活，放弃了城市里令人艳羡的工作，毅然决然地跟我来到了这个偏远的小山村，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白云一号”上。
我绝不能让他失望！
我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的泪水逼回心底，暗暗发誓，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要抓住它，绝不放弃！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