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风中骤起的是异样的灵力波动,那一双眼,看得人遍体生寒。当坠落引发的气旋散去之后,眼前出现的景象惊呆了所有人。
头部弯若新月的黑色巨刃如同一把巨大的长柄镰刀横在了阿零身前,足足有三个她那么长。巨刃的手柄漆黑发亮,上面一双雪白的小手交握,指尖隐隐环绕着戾气。保持着半蹲的姿势,阿零神色冰冷,一双墨色大眼死死凝视着对面两人,一点一点,站了起来。
她脚下的冰面也碎了,整个人被脚心下方的风穴轻托着慢慢悬浮到了空中。凉风浮动着阿零额前的黑发让那双萃了寒冰一般的眸子愈发的清冷,从未有过的表情眼神,凭空出现的寒铁巨刃,唯一可以解释的理由便是阿零在坠地的瞬间突然触发了召唤咒幻化出了这柄兵器,只是这真的是阿零做到的么?眼前的这个人,除了长着一张同阿零一样的脸之外,同她根本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伴随着阿零的动作,风穴之中溢出的灵气隐隐带上了杀意。这是昼焰行第一次感受到阿零的杀意,那般纯粹又凶悍的戾气,对面那双墨色的眼眸里是他从未见过的黑,里头混沌一片,已是映不出他的样子。
他的阿零,已经不认得他了。
冰湖一端,汹涌的灵力正在不断加剧碰撞,冰湖的另一端,愣愣看着风中少女的昼焰行和百里容笙两人,却是迟迟没有动作。
百里容笙有些愣住了,从来不是随心所欲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方才居然会突然做了攻击的举动,引来了如今这个难以预料的局面。面前的阿零,正是他方才脑中所想的阿零,冷酷淡漠,心智全失,她的身体负荷不了这样的灵力波动,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昼焰行的目光却是凝着那柄寒铁大镰,眸光深沉。召唤仙器,操纵神兵,这并不是他千万年来第一次看到此番的景象,而据他所知,这显然不是所有的灵能力者都可以办到的事。阿零唯二的两次失控均和遭遇攻击有关,先一次他不在,这一次,又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冰凌纷飞之间,两人若有所思,下一刻冰湖对面的风穴一瞬碎裂,劲风侵袭之间墨瞳一暗,寒铁大镰已是搅动着毁天灭地的戾气旋转袭来!风涌雪飞的那一刻,子夜般乌黑的长发一瞬在风中轻散显露出了金色的眸光,璀璨的色泽却是尽带了寒意,墨色衣袂一个翻飞昼焰行已是凌空跃上了重云,袖摆一扬数条黑灰色的触手一瞬袭出直面迎向大镰刀口,噌的一声空中两道光影一瞬交汇再是错开,黑灰色的触手在空中如同冻住一般瞬间化作黑粉,白衣黑发的少女在空中一个翻转反身暴起,手中大镰已是借着腰力飞甩而出!
瞬间的灵力碰撞,骤然的二次攻击,所有的一切均是发生在弹指之间,百里容笙仰首看着黝黑夜空之中交汇的两道身影,拧眉正欲出手,下一刻眼角忽然瞥见身侧的黑暗中红光一闪,竟是袭来了一个火红的光球!百里容笙拧眉一个侧身躲过光球,手中凝起一道光鞭一瞬凌厉击出,光鞭抽上远方的树林将十数棵大杉树拦腰斩断,树后一只火红色的巨兽猛然扑了出来,仰天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了惊天般的吼声!
——火麒麟?!
百里容笙难以置信的一个抬眼,正对上云端那双淡淡望下的墨色黑瞳。那片浓黑之中似有光亮一闪而过,他甚至不确定她是不是微微勾唇对他笑了一笑,下一刻却见那抹红唇轻启,无声下了一道指令——去!
火麒麟得令嘶吼一声,扬蹄急速冲了过来!
半空之中恶战还在继续,大地之上人兽展开拼杀,夜空之中大镰如同飞镖一般回旋,昼焰行甚至没有回头,只是随意侧了侧身就避了过去。大镰飞回瞬间阿零一个扬手接住,抬眼冷冷一个对望,正对上对面那黑发雪肤映衬之下异常耀眼的金色竖瞳,一片浓黑的眼眸之中似有微光轻闪了一下,下一刻却是映入了一抹浅浅淡淡却又异常妖娆的笑容。
昼焰行淡淡扬起了嘴角弯出了一抹轻笑,极艳的容颜在那一刻便似仿佛吸尽了周围所有的明亮光彩为己所用,一片黯淡寂静的背景之中,唯余了那一抹亮色熠熠生辉,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说实话,昼焰行此刻的心情算得上不错,眼前的阿零的样子,若不是担心她过度使用灵力身体会负荷不了,他一定会觉得非常有意思非要玩尽兴了才好~凶凶的阿零,冷漠的阿零,居然能同时使用神兵还能让大头幻化成上古凶兽的阿零?呵,他有时候真是不得不承认,自己或许真的是个变态呢,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他竟是有些激动起来,很久,都没有感受过这般的,热血沸腾了!~
想着,那抹笑容似又艳了三分,如血般的傀儡丝妙曼的绘上那清涟绝艳的容颜的那一刻,他淡淡扬了扬手心,顷刻幻化出了那柄纠缠着剧烈闪电足足十几米长的巨大魔刃。
魔刃,对上神兵,最好不过的搭配了。
眼前艳致的笑容一闪而过,下一刻魔刃已是斩断时空瞬间攻到了眼前!阿零在那一刻反应竟是慢了半拍没能来得及出手,直到汹涌的戾气迫到了眉梢才慌忙举起了大镰奋力相迎!就像触手撞上神兵只能粉碎一般,阿零手上的神兵显然还不是魔刃的对手,相抗那一瞬间大镰的刀锋便是顷刻粉碎,如同黑雪一般从空中散落了下来!
虎口处碰撞的震痛还在,巨大的戾气产生的冲击波将她整个人猛的向后压去!墨瞳之中泛起一丝惊惧瞬间映上魔刃之上闪电的蓝光,那一瞬的色泽竟是漂亮得如同琉璃星月一般璀璨夺目。望上那抹光亮,金色竖瞳之中闪过一丝微暖笑意,下一秒所有的戾气一瞬尽收,昼焰行伸手一下搂过身前丫头的腰身,化了所有冲击将人整个拥进了怀里。
清冽的冷香铺面而来的那一刻,阿零还完全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心底油然而生的一股暖意和喜悦,让她愈发迷茫。她还没有恢复神智,身体却是本能的熟悉和喜爱着这个怀抱,微凉的触感带来的却是全然安心的感觉,阿零僵着身子愣了愣,昼焰行微微偏过头,感受着怀里丫头有些僵硬却并不推拒的动作,浅浅扬起了嘴角。
“玩够了么?”
淡淡冰凉的声线在耳畔响起的那一刻,便似有实体一般湿湿冷冷的像是一瞬钻入了耳廓一般。这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即像是害怕,又像是欢喜,四肢全身在那一刻一瞬起了一身战栗,阿零终于愣着推开了那个怀抱,直直对上了那双灿若星辰的双眸。
他们仍在下落,没有采取任何防护措施掉落速度非常快。半搂的怀抱,他们离得那么近,手心下触到的是那墨色长发如丝般的柔滑,让人不愿松开。阿零愣着抬眼,感受着耳旁的风拂过微热的脸颊扬起了上方那墨色的发梢,那眉眼尽显青隽的金瞳是那般的勾魂摄魄,里头淡淡含着的笑意,又是那般温暖人心让人心悸…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东西…
心头一点一点积聚的情绪,映成了墨色瞳孔中一点一点弥漫的华彩。望着那青黑眼底丝丝恢复的清明,昼焰行直觉丫头估计是快醒过来了,弯了弯嘴角扬手正欲张开一个结界,下一刻下方的阿零却是一下倾身上来环住了他的颈项,骤然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他们早已习惯了亲密,对于彼此任何的亲近本能的第一反应都是接受。毫不设防的状态下,直至那抹温暖轻柔如同羽绒一般的触感轻压上唇瓣的那一刻,金瞳之前长睫忽的一个轻扇,带起了眼底骤然而起的一抹震惊。
鼻息之间,是他最熟悉的软香味道,眼前一片雪色之中墨色如翼般的睫毛阖着,正微微惊颤,一瞬又一瞬,轻轻扫在他脸上。前一秒,时光静止,后一秒,空间停滞,心脏骤停的那一下,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某人惊得一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向了眼前那毫不熟悉的放大画面,竟是没有来得及在第一时间把人推开…
轻浅的一个吻,发生在毫无征兆的一瞬间,绵软的触感在唇上一个辗转气息交融,下一刻娃娃伸出舌尖猫一样在那有些微凉却是弧度极好的唇角轻舔了一下,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唇,仰首止了动作。
全然生涩的举动,完全本能的反应,亲过之后某丫头居然很正经的对上了面前她家殿下已然僵硬到了无以复加的脸,羞涩的垂了垂眼,非常腼腆的抿唇笑了一下…清亮的眼眸可爱的表情,白皙粉透的肌肤微微促狭的鼻息,那雪白之上浅浅泛起的一抹粉红诱人得就像初熟的水蜜桃般散发着甜甜腻人的清香,耳边风声呼啸之中昼焰行呆愣到了最后一秒,才一个奋力转身将眼前的各种旖旎击碎在了一声巨响冰凌飞溅的碰撞之中。
毫无防护的状态之下两人直接触地,就是因为方才最后的时刻丫头该死乱来的那一下害得他竟是连结界都忘了张开!昼焰行死死咬牙一把按住阿零的脑袋,在最后时刻急急改变了两人的位置翻身下去搂着阿零以背部重重砸到了湖边的地面上。湖边的地面全是冻土,上方凝结的薄冰砸上去碎成无数尖刀一般锋利的冰渣,轰的一声响,两人一瞬在冰冷的冻土上滑行了足足四五米才勉强停住,又冷又硬又湿又刺的感觉难受得要命,待到乱飞的冰渣终于停住,昼焰行一睁眼,竟是看到那悠远长空之中将将从云层后方探出头来的一轮弯月。
新月如钩,霜降露凝,四周一瞬幽冷的气氛仿佛让之前的那场激战和意外都似化作了梦境一般,变得不真切起来。微微喘着气,昼焰行平躺在湿冷的地面上感受着身下冰渣寸寸融化沾湿了衣衫长发,怀里惹出了一堆事端的小丫头此刻倒是很会挑时机的晕了过去…心中无奈一声长叹,待到冰雪终于将周身的热度褪去,昼焰行冷冷咬牙猛地坐起来,毫不客气的伸手狠狠掐上了娃娃的脸。
——到底是谁同意她随便亲了的?!
还有,她到底知不知道方才摔得那一下她妈的有多疼!
——
融雪飘飘的一处湖泊,湖面之上坚冰已经开始重新凝结,微微的烛光从临湖木屋的窗口隐隐透出来,只有一处暖炉可以取暖的木屋之中,阿零被裹在厚厚的毛毯里塞到了离炉子最近的地方,另外两个角落,昼焰行和百里容笙各自划地而坐静静调息,屋内的气氛安静中透着一丝压抑。
有的人就是天生的气氛不和,比如说百里容笙和昼焰行,也许正是因为两人都是淡漠清冷的个性,再加上初遇之时的不愉快,要说是水火不容的关系都不为过。
金色的灵力在百里容笙的眉心环绕,他面上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心底却远不是表面这样的波澜不惊。
今天的事是他不对,但是这般出手试探了一次,却也让他大致判断出了阿零会产生异变的时机。而之后,阿零将大头幻化成了火麒麟和他缠斗在一起,这样同时操纵神兵和幻兽的灵力,让他对阿零的灵力亦有了重新的估量,所以今天的事也并不算毫无收获。最后的时刻,当阿零恢复神智晕倒的那一刻大头亦是恢复了原型,整个交战过程中他一边和火麒麟对阵一边分心观察着另一头的状况,只是直到现在,他还是有些不确定自己隐约看到的画面,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是别人的私事,其实他本不该管得太多,只是方才那遥遥入眼的一幕他竟是出奇的在意…阿零和那个人,他们不是“父女”么,那又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其实若不是对方太过强大他没办法带走阿零,让阿零离开那人身边或许才是最好选择,毕竟近墨者黑,常年养在大魔头身边的孩子要让她不入魔道,简直是强人所难。
这一头百里容笙正在有些走神的想着,另一边蜷缩在暖炉边的丫头已是轻轻哼了一声似是醒了过来。木屋之中大头的反应是最大的,阿零一动他已经飘到了暖炉上方,环着热气飞了几圈:“醒了?!阿零你醒啦!”
听见响动,金瞳微睁的那一刻,眼底一瞬闪过的复杂情绪暗示着方才调息的时候,某人显然也没能认真一直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阿零醒后木屋之内的气氛似乎一下变得更加微妙了,呢喃了一声阿零伸手出来揉了揉眼睛,突然觉得脸怎么有点痛…
“唔——,我怎么睡着了?咦大头我们怎么在屋子里?”阿零迷蒙的从毛毯里爬起来嘟囔着摆了摆头,抬眼望向昼焰行。
果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如同那一日海上异变之后一样,她完全没有方才攻击的记忆。另一侧,百里容笙盯着不远处那张带着浅浅睡痕的迷茫小脸,微微顿了一顿,淡淡开口:“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么?”
“嗯?”阿零闻言回头,望上那双清淡的黑瞳迟疑了一小会儿,突然咧嘴笑了:“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刚刚张开结界了,我张开结界抵御了攻击是不是?!”
百里容笙闻言眉头一瞬轻蹙了一下,另一头昼焰行的神色也有些冰冷起来。
“嗯?不是么…”阿零偏头看看两人,再是仰首望向大头,“我明明记得是的啊,当时我正在空中使用金针,然后突然百里你就攻击过来了,用的是白绫,我当时吓了一跳,然后想起来你让我下一次的时候努力到最后一刻尝试张开结界,所以我就努力了,然后真的做到了!好大一个结界呢把我和大头全部都罩进去了,是不是大头?”
“是啊,很大一个结界呢,把我和阿零全部罩进去了!”大头激动得跟着阿零学舌,也比了一个阿零刚刚做过的,大大的结界的手势。
…。
所以,这次不仅仅是记忆缺失,而是记忆替换了么?片刻沉默之后,百里容笙得出结论,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阿零异变的时候显然不是正常的状态,而她本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不想让自己知道自己会异变的事实。所以第一次她失忆了,第二次甚至编织了一套她自己能接受说辞,这可能是因为异变时候的杀戮她接受不了产生的逃避心理,而另一种可能性,则是异变之时的“阿零”并不是她本人,而是隐匿在她本体之内的,第二种人格。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也许这隐匿在暗处只有在危急生命的时候才会激发的人格,便是阿零体内的“一念成魔”;而随着她的不断修行,这一人格的灵力也在不断增强,百里容笙微微拧眉抬眼望向对面那双清澈墨瞳,突然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在做一件正确的事…
皈依坐仙,乃苍生之幸;堕落成魔,则三道尽毁。
…不得已时,杀之…
古老文字描绘的密令顷刻间闯入脑海,这一刻百里容笙脑中倏然而起的念头,竟是他是不是该在她还未长成之前便先下手永绝后患?!
恐怖的念头一瞬闯入脑海的瞬间心口竟是猛的一窒如同刀剜一般剧痛了一下,从未有过的痛楚让百里容笙一瞬苍白了脸色,下一刻却听身侧响起了一道幽幽男声。
“那之后呢,结界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淡淡一句,带着些许凉意,如同上好的瓷器一瞬划过冰面带起的奇异又生冷的声线一瞬自耳边漾开,竟是惊得阿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有些愣愣的抬眼,对上那双含着淡淡冷意的金瞳,脑海里因着方才那句话掀起了一些混沌的记忆,却是怎么也抓不住感觉理不清思绪。迷茫之间,阿零只觉得那金瞳之中寒意愈发重了,她纠结得拧着毛毯拼命想了好一会儿,万分小心的开了口:“然后,然后我就晕倒了?然后,就被运了回来…其实我真的不记得了,就记得有个大大的结界…”
——结界你个头啊!
在准确无误的接收到了金瞳之中传来的这个信息之后,阿零非常委屈的低下了头,一副小受气包的样子抿紧了唇不再吭声。另一头,金瞳之中寒意翻滚,某人盯着对面做了坏事居然还敢委屈的小呆瓜看了一刻,终于勾了勾唇角弯出了一抹冷笑。
所以,也就是说,他这是被白占了一次便宜对方扭头就忘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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