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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风冷雨的街头,幽深无人的小巷,市中心医院住院部的病房大楼在夜色中亮着星点灯光,却是照不亮那一墙之隔的小巷深处阴冷黑暗的角落。

细碎的,犹如诡异低语的声音不断从巷子深处传来,一粒一粒半透明的犹如果冻一般的晶体在黑夜里跳跃,缓缓聚到了一起,那低喃一般的声音越来越大了,最终凝结成了一个整体。

半透明的,半凝固状的巨大异形怪物在小巷子里缓缓穿行,身上因着情绪的波动不断变换着黑红二色。当日,它便是在一个雨夜吞噬掉了小巷子里郭芳的灵体,从此有了郭芳强烈而偏执的感情,而现在它的偏执显然已经不止对着一个人了,那日在广场偶遇的女孩儿,那看着被所有人喜欢宠爱着的女孩儿,它好像成为她。

蠕动的怪物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软体怪虫,相比两个多月前吞噬郭芳的那一日,如今它的体积已经大了很多。隐匿人界,吞噬脑髓,它越来越容易像一个人类一样思考越来越习惯像个人类一般行动,向往着融入,向往着人类所拥有的一切,它缓缓的朝着巷子口爬去,雨水落在身上是清凉的感觉,可以平复它体内冤死的恶灵的躁动。

无人的雨夜街道上传来高跟鞋踏过水塘的轻响,夜班的小护士自落雨中而来,一把小红伞在冷风中轻轻摇曳。这一条平日里总是走的小路不知道为什么夜晚走来便是有了别样的感觉,到处都是湿湿冷冷的,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心头打了个寒颤,小护士拉紧了衣衫加快了脚步,却是走到那住院部大楼边的小巷子的时候,倏然顿住了脚步。

街角的小杂货店已经拉下了卷帘门,一盏旧旧的小小的灯点在外头,吸引了残冬里一只不知为什么还活着的飞蛾。小护士站在杂货店门口,有些愣愣的看着飞蛾扇动着被雨水打湿了的翅膀,艰难的一次又一次扑向那闪烁的夜灯,下一刻,街对面一个小型货车转弯过来疾驰而过,车身行远之后,杂货店门前也是没了人影,唯余下那只终于飞不高了的蛾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扑腾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在一脚踏入幽深小巷的那一刻,小护士的脑中还在奇怪的想着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召唤了一般,牵引着去了自己绝对不会去的地方。夜幕下的巷子里积着黝黑的污水,她手中的红伞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了,高跟鞋上也沾上了污迹,她逆着淡淡腥臭的风一步一步潜入小巷子深处,直到来到了那个巨大的,半透明的物体之前…

怪物头部一瞬幻出巨大的尖刀状的口器之时,她才在迷幻中一瞬清醒,黑瞳中一瞬映上恐怖影像的那一刻,口器已是一瞬插下,狠狠的,穿透了她的头颅!还来不及呜咽一声,被透明触手缠住的四肢已经被拖到了半空,白花花的脑浆顺着口器里的管子蠕动向上送入怪物口中,被吮吸着的女人脸部痛苦的扭曲,鲜血顺着额头流下,眼珠因为脑浆的抽出翻成了白眼狠狠突出,下一刻终于噗嗤两声爆裂,化作了两个血色的窟窿。

鲜血飞溅了一地,死掉的女人如同枯叶一般飘零落下,只是已是最后一人了,再也没有收拾尸体隐藏行踪的必要。

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的浓了,忽的一阵风过,小巷子里吹出一把破败的小红伞来,红伞在风中一个盘旋飞到的街对面,下一刻小巷子响起了高跟鞋的轻响,红裙红鞋,一身艳丽的女人迈着优雅的步伐从黑暗深处缓缓而来,闪动着幽光的眼角一个轻抬,跐溜一声,香舌探出,舔净了指尖最后一点血迹。

——

昼家的私家车在当夜晚八点过停在了严家别墅前,辛朵楚天骐各自向家中说明了情况,李怡然也得到了学校的批准,所有关联方全部齐集,来到的阿零口中的最合适的地方,李怡然表示不能再满意!~

“哦呵呵,我就知道,不过就算知道还是担心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最开始木有敢太期待呢~阿零果然好样的给出这个给力的福利包你让姐怎么感激你好?绝对要点个赞!”李怡然换了常服,在车上还拜托辛朵给她梳了个好看的发型,此刻正抱着龙猫抱枕欢欢喜喜的站在阿零身边,伸出大拇指在阿零脸上按了一下~

李怡然的手有些凉,阿零笑着躲了一躲,一抬眼正看见百里容笙从车上下来。从学校出来之后百里就没再回家,这时候身上穿着还是白天那套略显单薄的衣衫,阿零自从开始意识到百里容笙身体不好之后就总下意识的去留意,两人视线一个相触,下一刻楚天骐突然往前一步一下到了车前,拉开书包从里面扯出一件厚厚的外套来。

“喏这件衣服给你穿,今天晚上据说有寒流我一想估计也就我人品那么好会给你准备衣服了——不用看我,没什么好谢的就是借你披一个晚上。”楚天骐的表情和语气都不算好,话落,硬生生的把手上的外套用力塞到了百里容笙怀里。

百里容笙抬眼,墨色的眸子里稍许茫然了一刻。他不太适应和强势的人相触,也不太习惯接受别人不由分说的好意,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外套再是对上楚天骐皱着眉的脸,他顿了一顿却是没有推辞,轻声说了句谢谢。

半大的男孩,看着久病的苍白。只是那白色看着却并不赢弱,只让人感觉到无比的干净,纤尘不染,便仿佛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一般的干净。蹙眉望着那白皙的肌肤淡漠的眼,楚天骐心中只觉得更加郁结,阿零小跑过来开心的再次道了声谢,楚天骐偏头,皱眉,恶声恶气:“谁要你谢了?关你什么事啊?”

没头没脑恶狠狠的一句,阿零被骂得愣了一愣,下一刻楚天骐已经气鼓鼓的拔营而去。前方李怡然回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阿零却呆呆的站在车前反应不过来。

“哼,不就是只楚天骐么,真是不知道又哪里惹到他了!”片刻之后阿零踢了踢鞋子仰起头,不爽的轻哼了一句。

百里容笙也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闻言微微摇了摇头,下一刻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阿零惊了一跳猛一回头,直直对上了一双含着冷意的墨瞳。

昼焰行用力抽上车门,此刻正站在车前一脸寒冰淡望过来。一身黑色的呢大衣衬着墨色的短发冰凉的双眸让他整个人看着愈发的丰神俊逸也愈发的拒人千里,阿零一瞬回头对上那莫名的冷气,毫不理解的缩了缩脖子正要开口,下一刻人已是冷冷的越过她,径直朝着别墅走去。

身后,阿零彻底在风中凌乱了。一个生气了,另一个也生气了?短短一分钟里被飞甩了背影两次她到底做什么坏事了啊明明之前在车上的时候都是好好的(泪目)…

所以说,A为了让她不关心B才主动关心了B却因为她替B道谢而生气了,C看见A为了让她不关心B才主动关心了B却因为她替B道谢而生气了的这一幕也生气了什么的…如此复杂的男人心海底针,像阿零这种呆子,当然是永远不可能理解的…默哀…

——

“嗯…小舅舅对不起,弄得太乱了…”

几人进屋,阿零站在大厅内看着一地的狼藉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微微给佘青递了个眼色,佘青一副主子真的不是我弄的我已经很悠着了的表情默默回复。

其实大厅里还是收拾过了的,只是家里的木门被破坏了个彻底已经完全倒下了,呼呼的冷风灌进来怎么看都不太像样,严铭正在厨房给大家备茶,听见阿零的话微微抬眼笑着说了一句不要紧,只是那脸色看着却并不是太好,脸上带着的一如既往的礼貌笑意这时候看着也有些勉强…那副表情看在阿零眼里只觉得一定是弄太乱了被责怪了,丫头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佘青是昼家的下人,做的事昼家自会负责。”下一刻,微微抿唇有些局促的丫头已是被一个后退环在了身前,清冷的男声淡淡在头顶响起,“后面严总可以列个清单出来看有什么要赔偿的送到普天,便是要找回一模一样的东西原样买了送回来,想必也不是不可以。”

昼焰行在笑,眼底却并无笑意,冷冷一番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处,便是阿零这种呆的都感觉出来这句话说着得有些不太合适了,担忧的仰头望了她家殿下一眼,下一刻昼焰行伸手在丫头头上胡乱揉了一把,示意她别说话。

咳咳,阿零她爸,霸气了有木有!~而且本人比照片更帅,男神果然是要近观方能显其精华啊有木有!~李怡然在一边两眼冒了冒心点了个赞,眼风瞥到阿零身上,默默羡慕了一把。

对面,严铭低头倒着水,直到昼焰行开口之后才从自己的思绪中缓了回来,微微蹙眉抬起头来。

昼焰行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这一点严铭很清楚,但是同时他又是个无原则的女儿奴,这一点严铭更清楚。心中轻叹了口气,严铭淡淡开口,声音听着很和煦:“现在即不在公司也不谈公事,表哥何必这么见外用这样的称呼…家里的东西并不是佘青小姐弄坏的也无需昼家负责,表哥客气了。”

昼焰行说话是直白而冷漠的,严铭说话却是温和而疏离,一番话用了轻柔的语气却是听不出暖意,一句“表哥”怎么听都是讽刺的意思。只是话落,严铭便是垂眼望上了阿零略带着不安的眼神,之前是他走神在先孩子又有什么错,想着严铭放缓了语气:“一楼太冷了请大家上二楼吧,二楼小厅备了吃的和毯子,我一会儿端茶上来…阿零,严景的卧室在二楼右边走廊尽头,你帮我去看看他?”

“嗯?…好。”那一瞬望来的眼神里竟是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伤感,只是那异样的情绪转瞬即逝阿零没有抓住,稍稍愣了一刻,阿零点了点头,带着几个小伙伴一起朝着楼上走去。

楼梯上一行人大多安静,只有李怡然一个人情绪激动。李怡然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在她心里什么妖怪袭击啊什么昼严来家关系紧张之类的全部都没有她目前正杵在她家严美人家里这件事来得重要,笑得眼睛都没有的姑娘拿着行李往楼上窜,晃着头一眼瞥见身后的辛朵,突然发觉辛朵今晚似乎异常沉默。

几人上楼之后一起来到了严景的卧室门口,大门还是闭着,阿零直觉有事发生,严景不是这样朋友都来了却不出来迎接的个性。

“严景?”阿零在门上轻敲了敲,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回应,犹豫开口,“严景我们过来了哦,之前青青已经跟你说过了吧,今天晚上我们要对付那个妖怪,我把辛朵李怡然和楚天骐也一起带来了。”

话落,静候,没有应答。

“严景你是不是不舒服?今天晚上比较危险最好不要一个人待着,你出来和我们大家一起去客厅吧。”

门内还是毫无反应。

阿零转头请示大家的意见,结果楚天骐率先发言:“严景不会是在睡觉吧,那我们是不是先去客厅比较好?反正他舅舅也在一会儿上来叫他一样的。”平淡的语气随意的笑容,嗯,应该表现得很自然吧。

阿零听后有些为难,下一刻今天一直没说什么话的辛朵却突然开了口:“严景不想出来也有他自己的原因吧,不如先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晚一点我再陪你过来看看?”

辛朵的话阿零一向比较听,这么说了之后阿零也不太好坚持,想着再是回头看了一眼房门,阿零伸手握了握口袋里的手机想着要不要继续给严景发短信问情况,真是这么想着,突然身后的房门一瞬打开伸手一只手来死死抓上了阿零的肩膀!

阿零吓得一声惊呼下意识反手一拧,结果那只手臂却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用力一把把她往门里拽去!好在阿零那一刻已经反应了过来拉她的是谁没有下了死力,短短一秒的时间,大门一瞬打开就像把阿零一口吞了进去,砰的一声房门再次在众人面前重重关上,门外的众人这才惊了一下反应了过来,楚天骐一下怒了伸手在门上砸了一下:“严景你…!”

“你别管了我们先走!”同时李怡然却是一步上前死死拽了楚天骐一把,张口怒吼。

门外几人一个吼一个的大家都晕了,楚天骐难以置信的回头一瞬对上李怡然难得严肃的表情刚要开口,忽听门里传了阿零一声带着惊慌的呼喊。楚天骐气得猛一回头,下一刻却是被李怡然下了死力拽着向外拖去:“你不要去妨碍他们,严景一定有事找阿零,我们先去客厅等!”

楚天骐本来腿就不好,被李怡然一个怪力扯得一踉跄差点摔倒,反应过来之后顿时黑了脸色。

妨碍?他妨碍什么了?他做了什么了妨碍了这个又妨碍了那个?!楚天骐的眼神在充血,他已是气极了!方才那一晃眼,严景那是什么眼神?他就这么把阿零一把拽了进去,有没有顾及过他们其他人的感受?!阿零不是他一个人的,阿零凭什么要陪着他一个人?他需要她?那他呢,他就不需要了?凭什么凭什么?!

“不管你乐不乐意,阿零这个时候一定是想陪着严景的,所以让你去敲门,去敲了也不会有用!”下一刻,却像是读出了楚天骐的心声,李怡然一下转头冷冷瞪上用力甩开了她的楚天骐,一字一顿,缓缓开口道。

他们所有人都是阿零的朋友,他们所有人之间,却并不见得是朋友。李怡然在意的人只有阿零和严景,一句话出口甚至带着一丝讥讽,她才不管这个愣头青楚天骐听了这样的话会不会气死呢!

而事实就是这样,在阿零心里严景比楚天骐重要,有很多的东西都比楚天骐重要,认识得早又如何,相处得长又如何,有的人就是气场更合化学反应更微妙,有的人就是被替代了,再也回不到他原来的立场!

这样的信息,李怡然很明确的传递了,楚天骐接收到了,而且该死的,他心里竟是没有办法理直气壮的否认!其实妖怪袭击,如此荒诞的事,他为什么来了,不在于他有多信,而是在于那一句是朋友。在阿零心里,他还是她的朋友,才有可能被妖怪盯上,才需要保护,他为了只一句话而来,该死在这里受到比较,严景,送外卖的,还有更多其他的人,在他们面前他就像是个张起了全身的刺要守护领土的刺猬,只是可笑的事,那领土也许从来就不曾是他的…

他来,并不是为了给阿零添乱的,所以他走,因为他不想让她为难,也或许,他根本没有胆量去证实李怡然口中阿零的选择。那一瞬眼底泛起的情绪纠结得让人心疼,红了红眼眶,楚天骐一个转身,大步朝着二楼客厅走去。

身后,李怡然沉默着跟上,辛朵也沉默着跟上,房门前,百里容笙还站在原地,回头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再是抬眼望了一眼身前三人离去的背影,墨瞳微阖了一下,若有所思。

房门之内,阿零被死死压在门板上,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严景我是不是弄疼你了,是手疼?还是肩膀疼?我不是故意的我们打开灯看看?”

方才那一瞬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屋内明晃晃的灯光下阿零只是晃眼看见了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下一刻墙上的开关就不知道是怎么碰灭了,整间房间都陷入了一片黑暗。黑暗中,阿零只能模糊得看到一个黑影听见带着鼻音的凌乱呼吸,她第一反应是自己把严景弄哭了吓了一大跳,结果怎么问他都没人回答…

“…严景…你能不哭了么,我已经道歉了,而且刚刚我其实也没太用力,你是不是太弱不禁风了?…”

半天之后,从惊慌到担忧,从担忧到无奈,从无奈到无语,阿零感觉自己已经在黑暗中站了十多分钟了对面还是同样的状态,怎么说呢,某大神经的姑娘开始渐渐嫌弃对方多愁善感了…

“……”对面的气息一个停顿,半晌,黑暗之中终于传来一阵恶狠狠的男声,“尼玛谁说爷哭了?”

“……”

“严景你别逞强了,你的眼泪都滴我手上了…”

“……”

咬牙切齿:“你怎么知道那不是口水?!”

“……”好吧,为了掩盖真相连面子都舍弃了,也算是蛮拼了…阿零在黑暗中无语的叹了口气,放缓了声调:“那好吧,口水就口水,现在能开灯好好说了么?今晚事情很多没有时间磨蹭了,我数到三,能说就说不说就走,一!”

“我靠哪有人直接就喊一的?!”

“二。”

“我…”

“三!”阿零猛一转身伸手摸门把,下一刻砰的一声严景伸手重重往门上一撑,急得怒吼:“你给我点时间心理准备哪有你这样说走就走你到底会不会哄人啊!”

下一刻却是门没开啪的一声灯开了,一瞬的光亮一下晃花了眼,严景眯着眼发火的同时还不忘了死死抵着门,带到终于可以勉强睁眼了,只看见方才嚷着要走的丫头这个时候竟是又转了回来,正纠结着眉头勉强睁眼看他:“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好一点了?生气了之后果然就不那么伤心了吧!”

皱皱的眉眼,一只睁着一只闭着的眼睛,眼前的丫头看着简直是怪怪的甚至还有些丑,那一刻严景却是倏然呆愣之后心中猛叹了口气,下一刻差点忍不住伸手一把把丫头按进怀里。

能懂他的心思,尽心尽力的安慰;能让他敞开心扉,毫无保留的依赖…这个世上,也许唯有,眼前这一人了。

卧室内,大门边,两个孩子肩靠着肩坐在地上,气氛和谐。

“…然后我就告诉小舅,说我可以跟他一起死,我不需要一个人安全,我可以和他一起面对危险,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然后小舅生气了直接拒绝了,说他不想跟我一起死,就是这样…”严景的语气故作轻松,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揉着裤缝,淡淡开口。

“嗯…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没了啊…”

“嗯——?就是为了这个事?”阿零微微抿唇,注意了一下措辞。

“什么叫就是为了这个事啊你说得倒轻松!那是我没和你认真说,你不知道小舅当时那个表情和语气有多冷淡,他是这么说的好么,‘你怎么就知道我愿意跟你一起死?’!”结果严景还是一下爆了,一把撑坐起来各种激动,“所以他不愿意啊阿零,我说了这样的话结果他这么直接拒绝,你让我情何以堪?你让我之后再怎么办,我以后怎么面对…”

“…严景…不是我说你啊,只是你怎么老想着死啊?…”阿零也转了个身与严景面对面,微微皱了皱眉,“我不是说你这个事情不打击人,只是我觉得你说的这个话没说好,什么叫可以一起死?听着好不吉利…”

“那!那我还不是因为最近出了很多的事有危险么?”严景愣了一愣,开口辩驳,“那个变态不是怪物么,谁知道会出什么危险?!而且那一天,那个郭芳…我就在现场眼看着小舅受伤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啊,我怎么可能不在意…”

“所以还是你一直在想着死啊严景,只是两人在一起怎么能老吧死字挂在嘴边呢?”阿零摇了摇头,表情微微严肃,“你这个样子不是太消极了么,如果我是小舅舅,听着你说这样的话我也会生气的哦…”

“…所以你的意思是都是我的错?”严景顿了顿,一个拧眉眼中寒意乍起。

结果阿零毫不在意一个上手把寒意拍飞:“我也不是说是谁的错哦,就是我觉得是理解的问题吧,比如说你说可以一起死,小舅舅说不愿意,那肯定是因为他想好好的跟你一起活下去啊。”

认真的表情澄净的眼,其实像阿零这样的丫头虽然公认的比较傻,却是破天荒的容易被人信任,就是因为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双眼,让人不自觉的感觉安心,不知不觉就会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

对面的严景明显也有些动摇了,微微垂了垂眼:“…你怎么安慰我也…”

“所以啊严景,你真的是在消极哦,太悲观了!什么事情都往坏的方面想怎么可以,这样会给你自己和小舅舅很大压力哦!”

阿零摇了摇头,严肃了语气,“而且就算情况不好又怎么样呢,情况不好,我们不是更加应该要乐观的去面对吗?就比如我和…我和我爸爸也是一样的,我有时候也会害怕,会担心很多事,但是担心没有用,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样的时候我除了积极乐观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可是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加要积极啊,很多事情就是因为积极的去面对才能找到解决方法的,如果我们自己都不相信会过得好,又怎么可能过好呢…好吧我承认我说得有些乱,但是就是这个意思,我知道小舅舅受伤那件事你一直很在意,但是过去了的事已经过去了,好好想想将来才对,所以今天的这件事情,说到底非要说谁对谁错的话,严景,是你不对比较多哦…”

想着好的事情,积极的去面对一切问题么?原来阿零心里,一直存着这样的念头么?…不过的确,很像她呢…

她这是在教他,害怕的时候,要自己去调节,悲观的时候,要自己去克服,或许阿零,远比他想象得要坚强么?是啊,情绪一再反复,又有什么用呢?逼迫着自己,也逼迫着小舅,今晚他的举动真的没有带着一点私心么?其实他就是因为害怕,因为不自信,所以才去宣泄,要去求一个肯定,不是么?

青黑的眼底,似有什么情绪一瞬闪了闪,化作了丝丝迟疑,再是转成了点点动摇,一点一点,慢慢透进了心里…

——所以阿零,难过的时候,还是要微笑么?

——嗯!

——那担心得要命的时候,该如何是好…

——担心的时候,就告诉自己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要学会信任哦。

——呵呵,所以便是把一切都交到对方手中么,阿零,你不害怕?

——…其实,怕的呢…只是怕没有用哦,而且谁都会怕呢,如果两个人都害怕,那还怎么克服困难?

密长的睫毛一个忽闪,青黑眼底带上了恬静的光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阿零微微笑了一下,那个笑容,竟是带出了一抹超出了年龄超出了本身性格该有的稳重和坚持。

她的心里其实和严景一样呢,有时会懦弱,有时会害怕,有时会担心,有时会胆怯,只是这样的感情谁都会有,那么如果有一天,突然殿下心里生出了同样的感情,哪怕只是一点,若是当时她是坚强的,是勇敢的,是安宁的,是信任的,那么会不会一切都将不一样?那个她害怕的不能一起直到永远的约定,也许便能坚守下来,奇迹会发生,为了她一如既往坚定的信念,和感情。

这一刻,严景突然发觉了,阿零和他,原来是不一样的。

同样的出身,同样的经历,他们甚至拥有着同样的感情和未来,但是面对所有困难的时候,阿零从来考虑的都是两个人,而他,至今想到的,只有他自己…

他害怕的,是他要求的东西求不来,只是这真的很重要么,重要过了他和小舅的回忆,重要过了他们可以一起度过的未来?

他不信任么,是的,他不信任呢,小舅的心思他并不是一点都没有猜出来,只是他害怕他的感情不够多,不够能给他一个理想的结果,所以非要勉强在这样的时候逼着他,说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答案来。

阿零有一句话说对了,他的确,太过悲观。害怕不好的结果,不敢信任小舅,他甚至在心底里曾经想过,也许就这样一起死了,也好过将来活着分离…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悲观导致了他说出了这么不该的话,而他这样的情绪小舅一定是直观的感受到了,所以,他才生气了么…

再抬眼时,那双含着淡淡情绪的青黑凤目已和之前的样子有着太多的不同,眼前的丫头,是说她实在聪明绝顶所以大智若愚好呢,还是说的她真的是太过笨拙,所以只会傻傻的去相信,全心的去依赖,才会有了如今这样强大的,坚不可摧的可以包容一切困难的心态?

只是无论如何,今天便是阿零点醒了他,给了他一个全心的视角去看待很多问题。心里长长舒了口气,眼角眉梢又是带起了点点以往的神采飞扬,严景微微偏了偏头,忽的笑了一下:“阿零你最近似乎进化了啊怎么看都不像本人哇~还是快把你的妖精皮剥下来让爷看看里面是哪颗星来的瓜…嘶——”

末了一声抽吸,严景揉着被拧疼了的胳膊呲牙咧嘴的扑过去跟阿零闹作了一堆,阿零咯咯笑出了声来,才笑了两声,门外突然传来了冷冷两声轻叩。

便是听敲门都能感觉得到的冷意也是醉了,严景一下顿住望向大门,下一刻门外传来的清冷男声:“闹够了就出来,等的‘人’怕是已经来了。”话落,也不能门里两人回应来人已是走开,干净利落的消失在了走廊上。

严景伸手一把把阿零从地上拽起来,扬眉笑得贼:“呵呵呵,这样的情况要是放狗血剧里面绝壁是你爹一个开门进来看见我们这扑那扑让后直接怒了走人呵呵,然后你追出去说你听我解释呀,然后你爹说,我不听我不听,循环往复N次方哈哈哈~”

阿零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下打开门发觉走廊上已经没人了,悻悻转过头来:“还我追出去解释呢,刚刚要是我爸爸真的开门进来了我们两个绝对都撞到头了现在肯定疼死了…”嘟囔了一句阿零似有些不开心了,捡起地上的小书包三两步跑了出去。

呵呵,所以还是忍不住去追了么~一个无意识吃醋,一个下意识迁怒,看来阿零的路比起他的来似乎顺畅不少呢,只要这个小呆瓜能在感情的事情上早一点开窍,就好…

——

一楼大厅,百里容笙已是在挪开了家具的客厅中央绘制出了阵图。屋外的结界四周挂上的八角铜铃远远发出了一串串轻微的声响,从最初随着风声而动的杂乱无章,到了最后统一了频率统一了节奏,那一声声铃声便像是深入到了人心底深处一般,隐隐牵动了寒意。

阿零赶到楼下的时候,所有的受保护人员已经同意关在了二楼小厅的结界里,只留下了有战斗力的人聚集在了阵图周围。阿零其实有些诧异,这一次自己原来也会在可以参与的人之列,她带着欣喜跑下来,结果到了大厅便接收到了强烈的冷意,阿零望着长身而立站在阵图一侧的她家殿下,微微往后挪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一会儿人来了,你负责攻击,百里容笙会协助你。”结果刚刚避开对面冷冷的眼神就扫了过来,四目一瞬对上昼焰行淡淡下了指令,这个安排显然是之前没有和大家商量过的,守候在另一侧的佘青夜福,包括正在完善着阵图的百里容笙,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她来负责攻击?殿下居然让她上阵,作为对付怪物的主力?阿零有些带着反应不过来愣了一愣,再次确认了一边之后,眸中闪过了一丝震惊。那一刻,百里容笙蹙眉抬眼望了昼焰行一眼,再是转眼看了看阿零,看着阿零的表情虽然有些呆滞却是完全没有一丝的动摇和怀疑,淡淡垂下了眼。

阿零只是有些紧张也有些诧异,却似在第一次听见这个安排的时候就没有产生丝毫的反对意见,百分之百的信任,无条件的服从指挥么?看着阿零眸中渐渐聚起的凝重,淡漠的黑瞳之内一丝情绪转瞬即逝,下一刻,百里容笙已是有了决定。

其实关于昼零那一日召唤出兵器一事,他之后回去查阅过一些古籍,也有了大致的判断。昼焰行今天作法明显是想要再一次激发阿零体内的灵力做一次判断,而这样的判断,百里容笙也有些在意起来。如果真的按照古籍上所说,能召唤出来的兵器若能判断为神兵,便可以确定神族的血统的话,那么也许,他已经可以大致断定,阿零便真的是那牛皮纸上提到的人了…

“那好,届时便由昼零负责攻击,我会在一旁协助,负责防守并保护昼零的安全。只是同时要有人操纵阵图锁住怪物的灵气,这一点如果我不做,便由你来做。”

空荡荡的灌满了冷风的大厅正门前,两道均是冰冷的视线在空中一个交汇,达成了最终协议。

懵懵懂懂的阿零此刻亦是隐隐感觉到了大厅之内微妙的气氛变化,只是眼前她家殿下还是一如既往清冷,百里容笙也是一贯如常的淡漠,她微微抿唇将两人看过,还没待细细分辨出心中隐隐泛起的那抹违和感,倏然间,却是听见屋外那响了整夜的铜铃声,忽的停了…

风声依旧,雨声依旧,片刻之后,那铜铃声竟是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却是伴着一个截然不同的频率。

一步,一响,清越,幽冷。

声声的铜铃声带着雨夜特有的冰冷一瞬砸上心头的那一刻,前方雨幕之下突然现出了一个人影,缓缓而来。红衣,长发,雪白的脚踝上缠绕着铜铃的金线,女人牵动着铜铃慢慢走近,慢慢抬起了头来,慢慢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黑瞳,红唇,诡异痴迷的笑容一瞬绽放于惨白的肌肤上的那一刻,阵图中央金色的光线一瞬溢出,填满了上古咒符。风声呼啸之间,两道身影已是一瞬飞掠而出直入雨中,呼应着攻击,无数触手一瞬从红衣女人的体内爆出,触手头部一瞬幻化出人的头颅,狞笑着,朝着两人攻去!

------题外话------

今天本来是打算写完争斗的,但是实在来不及了,断在了这里,其余的明天写出来。最近的章节感情戏的部分比较突出,这一章主写的阿零和严景的一段安抚,其实是白第一次直面的描写阿零对于和殿下之间的困难的态度,展现出来的是白很喜欢的个性,同时也通过这一段对话点拨了严景,让他可以以更加积极和沉稳的心态,去面对和小舅之间的感情。

明天的章节会写完最后一部分,阿零会有很突出的表现,关于很多大家在意的身世之谜,也会一点一点展现出来,白估计看完明天章节,大家十有*能猜到一些了呵呵。还是那句话,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体谅,后面会努力稳定更新了,谢谢大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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