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期和一身疲惫回到府中,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来看吴秋桐。
吴秋桐还是没有醒,他屏退下人,细心地为吴秋桐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秋桐,怎么办,我真没用,忙活一天,什么也没得到,你醒醒,告诉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陈期和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一侧。
“他们一口咬定没有解药,怎么会没有解药呢?怎么会呢?”
他说着说着,眼泪掉落下来。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动静,只有无边的沉默回应着他。
“他说得没错,是我害了你,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你 让你过自己想要的自由自在的生活,结果什么也没有做到,我真是没用。”
“秋桐,你醒醒,睁开眼看看我,或者骂骂我,说陈期和,你真的是个废物。”
“我真的糊涂,昨天你明明说话的时候时不时抓抓胸口,我还和你吵架,我怎么这么蠢,这都看不出了你身体不舒服。”
“我怎么就不听你的话呢,我今天去东宫了,太子同意了放过那三千无辜之人,但是我与他达成协议,我亲手杀了三皇子,并且让朝野上下都知道这件事,你醒醒啊。”
“我就不该卷入这皇权斗争中,我就不该回到京城,你说,你如果没有嫁给我,是不是现在还是活泼乱跳的,开开心心的?嫁给我这么没有的男人,真的委屈你了。”
床上之人突然睁眼,声音微弱:“期和,你说什么胡话呢,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
陈期和惊喜:“秋桐,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你要喝水吗?”
不等吴秋桐回答,他就跑去倒了一杯茶。
他让人去请大夫,把之前熬好的药喂给她喝。
他坐在床头,吴秋桐窝在他的怀里,慢慢地喝着水,而后喝着药。
他手和声音都在颤抖:“慢点。”
吴秋桐润润喉咙,声音微弱:“擦擦眼泪,待会儿师父来了,看到你这副样子让他老人家笑话。”
陈期和慌忙地擦擦眼泪,吴秋桐其实醒来有一会儿了,她试图发出声音,奈何无能为力,就先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听他越说越离谱,就忍不住出声了。
禾大夫为吴秋桐把脉,无奈地摇摇头。
陈期和请他出去,继续抱着吴秋桐。
“我不后悔嫁给你,你也不要把我遇害这件事怪在你自己身上。期和,我知道你最后没有伤害无辜之人,我觉得十分欣慰。”
她声音嘶哑,仿佛说完这些话要用尽她全身的气力。
陈期和小声劝道:“你身体还没有恢复,先好好养病,有话以后跟我说。”
吴秋桐苦笑着:“还有以后吗?我现在要说,你仔细听着就行。”
陈期和阻止:“不要说这种丧气话,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你听我说,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我的寿命可能就只有这么长了,不要勉强了。”
“我才不信什么天命,不信什么佛祖,我只信人定胜天。”
吴秋桐无奈地摇摇头,没想到他还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我师父都救不了我,你别内疚,也别为难他。我怕自己之后没有机会说这些话了,你记住,我吴秋桐在心里从来没有后悔嫁给你,也从来没有觉得你没用,我知道你是一位好将军,是我大魏的大好男儿,是忠君爱国的将帅,你应该驰骋疆场,守护我大魏的大好河山,你可以有心机,但我觉得你不要耗在这朝廷无休止的党争之中。我希望你永远赤忱,永远热爱生活,永远少年肆意。”
陈期和眼泪又流下来。
“好,你陪我。”
“我可能做不到了,你是一位孝顺的儿子,一位体贴细心地丈夫,以后也会是一位慈爱的父亲,你记住,我去世之后,你不必守着我,如果遇见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就要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不要困于过去。”
“你说什么胡话,我陈期和此生只会有你一位夫人。”
吴秋桐伸手去摸他的眉眼,仿佛要把他的模样刻入脑中:“我希望你可以有自己的幸福,这样我在天上也会为你高兴。”
陈期和紧紧地抱着她 ,嘴里喃喃道:“你如果去了,我还会有什么幸福,秋桐,你别说傻话了。”
吴秋桐着实有些累了,脑袋昏昏沉沉的。
陈期和没有听到怀中的人继续说话,大喊:“大夫,大夫!”
禾大夫把脉之后无奈地摇摇头:“少爷,秋桐只是有些累了,但是您也知道,这些药不能救她,只能吊着她一口气。”
“我知道,禾大夫,她还可以撑多久?”
“如果没有解药的话,不超过三天。”传来冷静的声音。
但这对陈期和来说如晴天霹雳,他一下子没有站稳。
他只有三天时间了。
他请禾大夫也去查查古书,他走就请了很多大夫一起帮忙。
吴秋桐自那人之后就没有醒来了,陈期和只能不停地拷问三皇子,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线索,他也渐渐死心。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连忙去找唐知礼:“唐大人,我知道您一定有神药,求您救救秋桐。”
唐知礼对于陈期和知道他身份不简单的事情早有准备。
在若橙出事后,吴秋桐急匆匆地往唐府赶,陈期和就知道唐知礼此人一定有奇药。
他很是担忧地看着陈期和:“陈大人,我可以先去瞧瞧夫人,但能不能救下,就不知道了。”
就这样,唐知礼顺利来到了将军府。
他给吴秋桐假模假样地治病 ,最后无奈地摇头。
陈期和想起药王谷的往生丹,想去前往求药。
吴秋柏难掩悲伤:“期和,来不及了 咱们发现得太晚,即便发现秋桐中毒当天去求药,时间也是不够的。”
京城距离药王谷很远,一来一回,即便是骑快马也需要十天。
陈期和绝望了。
最后,他跪在佛祖像前:“求佛祖保佑我找到解药,保佑内人可以醒过来。”
第三天,吴秋桐慢慢转醒。
她这一天精神不错,陈期和面上高兴,心中隐隐有不安的感觉传来。
吴秋桦和胡文清这几天一直都在将军府照顾吴秋桐。
吴老太太和吴夫人还在急匆匆地往京城赶,其他人都在陈府守着。
吴秋桐知道药效发挥作用了,她一个一个与她们道别。
她脸色苍白 ,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嘱咐哥哥妹妹弟弟照顾好祖母与父母,然后一一与他们道别。
最后,只剩下陈期和了。
吴秋桐躺在陈期和的怀中,轻轻地摸着他的脸:“我想在自己死后葬在城外的洪甘岭上,那个地方环境幽静,还可以看到吴府和将军府。我本来应该入祖坟的,当时我一个人孤单 ,又不认识他们,就想到别处更加自由些,可以吗?”
“你不要说这种傻话了。”
“你答应我嘛。”吴秋桐撒娇。
陈期和声音闷闷地:“我答应你。”
“还有,你要好好活着,明白吗?我去世之后,你不要做傻事,我那天晚上对你说得话你要好好记着,我不后悔,你不要自责,错的是他们,你又有什么错?记住,万不可以被权势地位迷了眼,之前皇宫的事情也不要介怀了,我明白你的不易,你一个人在那一群人中据理力争也是困难,我不怪你。”
吴秋桐的力气即将耗尽:“帮我照顾我的家人,我也放心些 。”
她无力地撑着眼皮:“我真的不后悔嫁给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吴秋桐为他擦着眼泪,手突然无力,她慢慢闭上眼睛。
世界安静,陈期和愣愣地看着她,嚎啕大哭。
“秋桐,你别睡,你醒醒,看看我。”
外面的人快步进房间。
只看见陈期和紧紧地抱着闭上眼睛的吴秋桐嚎啕大哭。
女眷们上前,不停地哭嚎着。
陈期和目光无神,全身的力气被抽干,看着周围的一切,一瞬间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
“期和,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