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期和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清醒,他面容平静地询问陈夫人,吴秋桐葬在哪里。
得到的结果是陈家祖坟。
陈期和呆呆地看着远方,喃喃道:“我还是没有完成她的遗愿。”
陈夫人也不知道吴秋桐去世前已经说了葬在哪里,就按规矩行事,看到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忙安慰道:“期和,母亲知道你难受 ,你哪怕是哭一哭,哪怕大吵大闹,母亲也安心些,你不要这样不动声色,母亲害怕。”
陈期和苦笑:“母亲,我没事了。”
他一脸死寂地看着陈夫人,平静地不像他,陈夫人心中一阵害怕,擦着眼泪:“期和,你别这样,母亲害怕。”
陈期和躺了下来,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却不愿意让陈夫人继续担心,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如常:“母亲,我真没事,我只是想躺一躺。”
他喃喃道:“躺一躺就好了。”
陈夫人出门之前 ,还是忍不住劝道:“期和,秋桐已经去世了,日子还要往前走,一味沉溺于过去只会伤害自己。”
陈期和声音哽咽:“母亲,我明白 。”
他心脏像被人紧紧地抓住,只能通过攥紧被子来缓解。
“母亲,我只是心里难受 ,我还有好好活着,秋桐说过让我好好活着。”
陈夫人红着眼睛出门,她知道,秋桐被下毒就是陈家参与这次党争的代价,如果她陈府一直保持中立,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陈将军来看望儿子,见夫人流泪伤心,边安慰夫人边扶着她回院子。
陈期和就这样躺着,也不知道躺了多久,脑中一直都是吴秋桐的影子。
他知道,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如果他不去掺和进去,不去管朝廷的纷纷扰扰,他们一家人都可以平安。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不该让吴秋桐卷入这场争斗。他本可以保护她,让她远离这一切的。
他很厌烦,厌烦这里勾心斗角的日子,厌烦以后无休无止的争斗与算计。他觉得自己好累,他从没有觉得这么累过。他手中紧紧地握着吴秋桐给他绣的荷包,眼泪直流。他想起了他们一起度过的时光,那些美好的回忆让他心如刀绞。
他恨自己,恨自己的自私,恨自己的无能。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吴秋桐,他没有保护好她。
他不能让这种日子继续下去了。
消沉了几日,在陈夫人担忧的目光中,他终于起身了。
出了房间,看着院子里熟悉的模样,他为她种的梅花仍旧在静静地长大,他走近,却想起了那年冬天同吴秋桐在院中打雪仗的模样,那时,她快乐娇俏,欢快洒脱,眸中全是希望。
他看着院中的一切,视线逐渐模糊。
他抬头,阳光真好,难得露出笑容。
他吩咐道:“去搬一把椅子出来。”
下人听令行事,陈期和躺下,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总算是感觉暖和了。
他迷迷糊糊地吩咐:“陈庆,让人把夫人的医书拿出来晒晒,记得傍晚放回原处,她晚上回来要看的。”
陈庆看着陈期和,有些不忍心地开口:“大人。”
陈期和清醒过来 ,自嘲地笑笑,看着陈庆眼中的悲伤,他语气故作轻松地开口:“去拿出来晒晒吧,别损坏了。”
陈庆领命下去。
陈期和看着他们忙进忙出,打理好了自己,只身前往东宫。
与太子把一切都说明了之后,再三保证自己不需要什么国公之位,永远忠于朝廷,忠于君王,只希望陈府和吴府平安之后。
太子终于松口,他知道,陈期和此人有自己的原则,与其逼他,不如遂了他的心愿,只要他为自己所用 这些要求他不是不可以答应。
“期和,一路平安,与你图谋一场,孤知道你的忠义,也明白你的深情 ,只要你以后无谋逆之心,孤定可以保证陈府与吴府平安富贵。”
“多谢太子殿下成全,往后,臣定将保卫大魏疆土,护边疆百姓安全。”
离开东宫,他要去见秋桐。
他看着吴秋桐的墓碑,跪在墓碑前,伸手抚摸着碑上的“吴秋桐”三字 ,久久没有回神。
他像往常一样,像以往无数个夜晚一样,同吴秋桐闲聊。
“秋桐,我真没用,你还是葬在了你不喜欢的地方,是我对不住你,你不要怪我可以吗?你放心 你的家人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护他们周全。
他自说自话:“我还是要走了,就去边疆吧,这里真的不适合我,我还是不习惯这里,以后我可能不能经常来看你。你如果想我了,愿意见我了,就到我梦里来见见我。”
“你没有完成的事情,我都会为你完成。传播教育,解放思想,救助妇女,我一一都为你记着。”
他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情形。
她言语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希望与兴奋,畅享着与他在边疆的生活。
他起身:“秋桐,我会做好的,你在天上好好看着吧,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陈夫人知道他心中难过,留在故地只会一直陷入之前的回忆,还不如去一个新环境。
她看着陈期和一件一件地收拾着一些小物件。
一块纱布,一张纸,一条腰带,还有一些小玩意。
她知道,那些都是秋桐留给他的。
她也知道,期和秋桐都是善良孝顺的好孩子,也知道小夫妻二人感情深厚,她也没有理由去让儿子放下。
她亲自为儿子收拾衣物,嘱咐道:“母亲不求你如以前一样潇洒肆意,只希望你平安健康。”
她哽咽道:“母亲和父亲,还有秋桐,都希望你好好的。”
“儿子明白,母亲,秋桐的医书您替儿子好好保管,院子里的一切都不要动,儿子想留些念想。”
“好。”
陈期和前往吴府辞行,吴夫人知道他心意已决,只叮嘱他万事小心。
他向好友辞行,第二天,动身前往边疆。
陈夫人去城门送陈期和,慈爱地看着他:“期和,路上小心,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儿子知道了,母亲,父亲,您们都保重,儿子会常回来看望您们的。”
他走远一些,回头看见陈夫人还在城门口看着他,朝他挥手。
他也挥手,最后抬头看看城楼。
这三年像一场梦一样,短短三年,却似乎涵盖了他半生的喜怒哀乐。
三年前,他独自一人回京。他在这里与自己的爱人相遇相爱,却没想到:
三年后的今天,他仍旧是一人离京。
不一样的是,他现在心里装了一个人,内心多了一处伤疤。
他回头,看着前路,勾起嘴角。
秋桐会一直在某处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