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升迁宴过后,沈尚儒就病了,一开始沈风林没当回事儿,大夫说了是寻常风寒,可能就是吹风着凉了。
直到沈尚儒一病不起,高烧不退,不管大夫开了什么药都降不下温度,沈风林这才重视了起来,连忙派人通知姑母和妹妹们。
沈雪禾和陆存过来的时候,床边围满了人,都是沈家的亲戚,大夫驱赶着:“都散开,散开些,让病人透透气!”
沈雪禾走近床头,只见沈尚儒面色发黄,闭着眼睛,口中还重复着妻子的名字。
“爹!”
“爹你怎么了,你醒来看看我啊,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沈雪禾蹲在床前,呜呜地哭着。
沈雨茗已经哭过了一场,神色早就恢复了正常,“禾禾不要担心,大夫说这场病虽然凶险,但并不是治不好,主要看爹的求生意志。”
“求生意志……什么意思,他不是一直都活的好好的吗?”
“爹,难道你不想要我了吗?”
沈雪禾哑着嗓子开始喊,“我就知道……你早就不想要我了对不对!”
陆存怕沈雪禾着凉,轻柔地将她扶了起来,“岳父怎么会不要你呢……别胡思乱想了。”
沈风林送走了亲戚之后,面色一改,对着病床冷哼一声,“真是位好夫君,人活着的时候不知道珍惜,早干什么去了。”
要说对母亲的感情,他是三兄妹中最深的。
沈雨茗语气冷淡地说道:“爹,你要是被一场小小的风寒送走了,来年祭日,我是不会给你烧纸的,丢不丢人啊。”
沈雪禾也不落泪了,她对陆存说道:“相公,你是不知道我爹这人,他眼中根本就没我这个女儿,是兄姐教我读书识字,他都不怎么管我的,他不想活我才不留他呢……”
陆存:好孝顺的三兄妹啊。
沈尚儒心中涌起一股气,睁开了眼睛,伸出颤抖的手指着他们:“滚!”
沈家兄妹见状,齐齐走了出来,站在了门外。
沈风林:“老头子有气无力的,这一声吼得还挺凶。”
沈雨茗:“看样子还能活。”
沈雪禾:“你们不开心吗?”
她以为是兄姐故意刺激她爹,想让她爹醒过来,现在看来怎么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高兴?
沈风林和沈雨茗扯了扯嘴角:“开心。”
怎么说呢,要是沈尚儒去世了,他们确实很伤心,但是沈尚儒活了下来,把心放下的同时,他们又觉得这老头矫情,没事儿折腾身子让他们操心。
他们很忙的好不好。
旁观的陆存:我真的不懂你们几兄妹。
他拿起一方手帕,旁若无人地为沈雪禾擦拭泪痕。
“娘子伤心,我也伤心,岳父不心疼我心疼。”
仿佛被什么廉价东西喂饱了的沈风林和沈雨茗:“……”
陆存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欠揍。
正趴在地上透过门缝偷听的沈尚儒:拉踩我,陆家小子我算是看错你了。
好好好,以后你要是把我们禾禾惹火了,我非要再给你添上一桶油。
——
黄兰香在陆家待了几天后,算是摸清楚了陆家的情况,胆子也大了起来。
这天,趁着日头好,黄兰香和方雅芹对着光做针线。
“弟妹,你这针线活做的比之前更好了。”
“大嫂这鞋底扎的也不错。”
两人的氛围融洽,黄兰香貌似不经意地换了个话题:“大嫂,侄媳妇平日里都在家做什么啊?”
“她身子不好,喜欢去书房画画,不过近日天冷去的次数不多,我跟你讲啊,我儿媳画的可好了,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好看。”
黄兰香没想到方雅芹对这个病儿媳这么满意,古往今来,婆媳都是天敌,她在刚进门的那两年,也被陆老夫人折腾得不轻。
她本来想靠吐槽沈雪禾来拉近她们二人的关系,现在看来得换个路子。
“侄媳真是有才,大嫂后半辈子真是有福了,有这样的佳儿佳妇。”
“日子还不是自己过的,万一他们靠不住,我还有钱呢。”
方雅芹想到自己的田庄和黄金,再加上钱生钱,顿时觉得干啥都有底气。
黄兰香的目光微动,“大嫂的钱是?”
方雅芹便将她救驾受赏赐的经历说了,“自从成了这忠义夫人以后,很多店铺都对我免费,主动邀请我过去给他们添光,不过这我哪儿能要啊,大家赚个钱都不容易。”
黄兰香心头微酸,但随之而来的还有欣喜,都是一家子,大嫂过得越好,她的儿女越有指望。
“大嫂,那些京城的宴会有没有邀请你?”
“本来是没有的,自从豆豆考上了解元以后,就开始有了。”
“不过我一个粗人,哪里会和那些贵妇人打交道,你也是知道的,我都给推了。”
黄兰香暗道,你不打交道我怎么和人攀交情,这么好的资源她想要都没有,方雅芹却视若虎狼,同样是寡妇,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见黄兰香面露难色,方雅芹问道:“怎么了?”
“我们莹莹也快及笄了,到现在还没相看人家,我心里着急啊。”
“这有啥急的,莹莹才十四,多留在身边几年不好吗,姑娘家的好日子就这么几年,嫁出去就得伺候一大家子,过得怎么样全看对方人品。”
“大嫂,您和存儿认不认识什么好的男儿?”
方雅芹想了想,“我这边是没有,豆豆倒是交了不少朋友,都是读书人,我帮你问问?”
黄兰香点了点头,“多谢大嫂。”
读书人就读书人吧,里头说不定也有一些家世好的。
过去的一年她受够了没钱的滋味,就想让女儿嫁给兴旺的富贵人家,门第越高越好,不拘什么旁支。
陆家还是家底子太薄,男丁太少,要不然她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
另一头,沈雪禾在和陆莹莹下棋,依旧是五子棋,青杏替补。
“我又输了,堂嫂,和我玩儿是不是很无聊啊?”
“还好还好,哈哈哈。”
沈雪禾笑得合不拢嘴,她和青杏玩儿还有输有赢呢,遇到陆莹莹就一直赢。
真是没想到,陆莹莹长着一张聪明相,五子棋的技术这么差。
沈雪禾:“看你输的这么惨,我都不好意思赢了,我们来玩儿别的吧。”
陆莹莹:“玩儿什么?”
沈雪禾:“我想想……对了,你在家都玩儿些什么啊?”
陆莹莹低落地说道:“我在家,我娘不让我玩儿,我闲了就在家刺绣,我娘说日后嫁妆被面什么的要我自己绣,要是女红不好会被人笑话的。”
沈雪禾惊讶道:“二婶的要求好高啊,我觉得你的女红已经很好了,我还什么都不会绣呢。”
陆莹莹不想让堂嫂对母亲产生误解,就补充道:“是这两年我娘才开始管我管得严,她也是为我好,家里的情况越发不妙,我娘担心我被外面的人骗走。”
“前些年的时候我在那边有几个朋友的,后来就没怎么联系了,我们会一起放纸鸢……”
“对了,还有不到两个月就春天了,等到了春天,堂嫂,我们去放纸鸢吧。”
沈雪禾:“好啊。”
陆莹莹提议道:“那我们现在开始做纸鸢吧。”
“你竟然还会做纸鸢!”沈雪禾惊喜地说道。
她以前的纸鸢都是从外面买的。
“莹莹,做纸鸢需要什么材料?”
“很容易找的,竹篾,宣纸,浆糊……”
陆莹莹见沈雪禾笑得天真无邪,松了一口气。
终于不用再下五子棋了。
一开始输是真的,她没有玩过五子棋,后来是看沈雪禾笑得太明媚了,忍不住就暗中放水。
而且她娘也总是叮嘱她,让她顺着沈雪禾,说不定能走通她那边的关系给自己找个好婆家。
其实陆莹莹对嫁人是茫然的,她不知道自己想嫁给什么样的人,也很难想象她到了一个陌生的家里要怎么过,反正她娘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娘是过来人,肯定都是为了她好。
娘说,到时候她就懂了。
这几天陆莹莹看着堂兄堂嫂的生活,很是羡慕。
要是嫁人后能够像堂嫂这般快乐,那该多好啊。
陆莹莹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有些自卑,总觉得自己长得有点像男子,也说不来好听的话,性子沉闷,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如果她是男子,也会喜欢堂嫂这样活泼明媚的大美人。
陆莹莹走出房间的时候,脸上带上来些许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