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存一下马车,油纸伞随意一撑,几乎是跑着进了府。
“娘子,我回来啦——”
雨水灌进他的前襟,他却觉得很热。
心是热的。
热烈的感情在胸膛里乱游,在见到她的变成了沸腾。
咕嘟嘟的,像是要冒着泡飞出来。
沈雪禾听到声音就走了出来,她站在走廊里等他。
看到陆存这个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指着他的手指抖呀抖。
“你怎么这么打伞啊!”
傻不傻啊。
伞倾斜在后面,迎着雨就跑了过来。
青色的官袍黏在身体上,一半干一半湿的。
她的眼睛弯起,像月牙。
“来人,给我家官人煮一碗姜汤。”
她走上前摸了一把他湿润的头发,笑得更欢了。
明明脏脏的、湿湿的,像一只狼狈的大狗,但是她一见他就开心。
——
夜晚。
临安王府。
沈雨茗按了按眉心。
“以后这种事情不用向我汇报了。”
盛弈并没有在陆府安插眼线,安插眼线的是她。
明面上的眼线只有叶瑞兰一人,暗地里还有其他人。
这一点,陆存知道,沈雨茗也知道陆存知道。
所以,他是在向她示威吗?
他是什么意思,利用她的妹妹来彰显他的所有权吗?
沈雨茗半阖着眼,目光游移不定。
她的手指一下一下点在桌案上,修剪合适的指甲不小心划了一下,发出短促刺耳的声音。
“去唤沈侧妃过来。”
……
云心阁。
沈若云穿的很素,浅色的衣服淡淡的纹饰,乍一看简直像丧服。
或许她本来就是想穿丧服。
空荡荡的房间没有点灯,外面也没有挂灯,窗帘拉着,很黑。
下人们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只见沈若云惨白着一张脸,目光阴森森地看着他们。
吓人。
领头的丫鬟双手抖了一下,灯笼“啪”的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沈侧妃,王妃娘娘邀您过去。”
到底是沈雨茗的人,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闻言,沈若云面无表情,弯腰拿起了灯笼。
“走吧。”
她率先走在前面,眼睛里映着闪烁的光。
她不能害怕沈雨茗。
她也不需要怕她。
在这个世上,她还需要怕什么呢?
她什么都没有,也不指望再拥有什么。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一辈子算是她白得的。
殿内,沈雨茗斜倾着蜡烛,看着蜡油沿着蜡烛一滴滴落下,凝结。
“王妃娘娘,沈侧妃来了。”
“嗯,你们都下去吧。”
待到蜡烛燃了一半后,沈雨茗端着它去看沈若云。
烛火很热,很亮,清晰地照出了沈雨茗阴冷的眼神。
沈雨茗没有惊讶,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停滞,用一种家常的语气和沈若云说话。
“我好不容易把你调养好了一些,没几天你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
“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说出来,我好替你分担一下。”
“云儿,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好吗?”
沈若云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一尊雕像。
她的神情是高傲的,带着些许不屑。
沈雨茗目不转睛地看着沈若云,把蜡烛继续凑近她,火苗的温度附着在她的脸颊上。
“云儿真的很漂亮呢。”
越来越热,灼烧的感觉。
“嘶——”
沈若云还是后退了。
她想,没有哪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貌,这不是害怕。
对,她不怕。
沈雨茗笑了笑,她愈发有意思了。
她收回蜡烛,温柔地抚摸沈若云的鬓发。
“真令人心疼,我这里有玉肌膏,回头你拿去吧。”
“就算怕冷也不能这么玩火啊。”
说着,沈雨茗话音一转,语气飘了起来,像是从远处传过来的。
“陆存平日里是怎么对你的?”
她直视着沈若云放大的瞳孔,面不改色地继续道:“盛弈登基了。”
前一句是疑问,后一句是陈述。
沈雨茗非常确信,在沈若云知道\/窥测\/经历过的那个未来,盛弈必然登基了,要不然她也不会硬要入王府。
沈若云手指剧烈的颤动。
“你、你……”
沈雨茗如何知道这些?
莫非,她也是重生的?
是啊,她可以重生,为什么别人不行呢?
她回忆起自己换亲当日就被沈雨茗揭穿的情景,是不是那个时候她就回来了?
她怎么这么傻,一早就露出来端倪,没想到沈雨茗隐藏到现在。
怪不得无论如何她都斗不过沈雨茗。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雨茗眨了眨眼,“你猜?”
什么回来,从哪里回来?
未来?
她放下蜡烛,坐在了桌案上。
很是放松的模样,却无端地让人感到威慑。
沈若云不自觉地回忆起前世高高在上的皇后。
端坐着,掌控着,高深莫测。
她也就见到过那么一次,可是却记得那样清晰。
沈若云咬牙切齿地问道:“沈雨茗,你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跟我过不去?”
“你要你的权力,我要我的宠爱,我还不会和你抢儿子,我难道不比沈雪禾更好吗?”
她哪里值得她这样针对她,她又比不上沈雪禾有魅力,更不会对她产生威胁。
沈雨茗冷斥道:“你也配和她相提并论。”
真是长胆子了,怕不是想死在这里!
沈若云仰脸大笑,笑得刺耳。
“是啊,她什么都好,就是命短。”
果然……吗?
沈雨茗垂下了眼眸,心脏剧烈地收缩。
疼痛,仿佛浑身被撕裂的疼痛。
“能为她日后续命的珊瑚灵很快就要被当今皇后用了,哦,或许已经用了。”
“其实你应该庆幸她死了才对,否则你这个皇后位置不一定能坐稳。”
沈雨茗,你有什么好骄傲的。
在感情上,你也不过是个失败者。
“空有高贵的身份和无上的权力,却连男人的心都留不住。”
“沈雨茗,你上辈子当真可悲!”
沈雨茗眉头微蹙,注视着沈若云,仿佛在观察一件奇异之物。
“盛弈的心,那是什么好东西吗?”
她都有权力有地位了,要盛弈的心做什么?
沈若云这话说的当真可笑,好像一个女子必然要依靠别人的爱来肯定,否则无论再成功,在她的眼里始终都是失败的。
这种观念实在恶臭,像是从棺材里埋了几百年刚被挖出来一般。
沈若云面带嘲讽:“你就嘴硬吧,你如果不在乎盛弈,为什么不去救沈雪禾呢?”
明明和我一样在嫉妒,装什么好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