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不会是什么致命的毒酒,不管他们是想看他出丑还是什么,只要她想,他愿意奉陪。
“你让我喝,我就会喝。”
沈雪禾不知道盛弈为什么非要问她,但是他既然问了,她便诚实地点了点头。
“你喝吧。”
算计人这种事,沈雪禾是很心虚的,她闪烁着眼神补充道:“那个……我们其实没有什么恶意,你可以吃完饭再喝。”
“不急的。”
她看他好像没吃什么东西,听闻空腹喝酒很是伤身,她只是想套他的话,并没有要害他的意思。
盛弈扯了扯嘴角:“不用了。”
他就是觉得很可笑,他心疼她、为她担心、愤怒,她却始终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哪怕哪个男人没有一点比得上他。
陆存心想,这讨人嫌的目无下尘的模样,他到底在骄傲什么啊。
盛弈斜斜地看着沈雪禾,和缓的眉目挑出了锋利的弧度,他直接掀开酒坛,推开杯子,放上碗,开始为自己倒酒。
酒坛倾斜,清澈的酒液流入碗中,发出“哗哗”的声音。
浓郁的酒味儿让沈雨茗为之侧目,她妹妹上哪儿搞的这种酒,她是想让盛弈醉死吗?
她的好妹妹啊,有了相公以后,什么事情都不和姐姐商量了吗?
沈雨茗食不知味地放下了筷子。
对此,盛弈眼睛都不眨一下,他端起青瓷碗,一口饮尽。
动作不停地,盛弈继续倒酒,偏执的目光落在沈雪禾身上,“你什么时候满意了,就对我喊停。”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你不喊停,我会一直喝下去。”
沈雪禾:“……”
她总觉得事态发展不受她的控制,连忙喝下几口甜汤,企图用甜味儿压下心里的慌张。
陆存面色微寒,这贱人就是想让他娘子一直看着他是吧。
一碗、两碗、三碗……
“停下!”
盛弈的脸色发红,眼前逐渐模糊。
眼前的人变得虚幻。
速度慢了下来,双手开始颤抖。
“停下!”
酒坛子里的酒已经去了大半。
盛弈开始抱着酒坛喝酒,大脑昏沉,不知今日是何日。
“我让你停下,你没听到吗?”
沈雪禾走过来,夺过他手中的酒坛。
人的胃就这么大,撑坏了可如何是好?
再说了,这人已然醉得不轻,喝死了怎么办?她哪里担得起这个责任。
盛弈仰望着沈雪禾,向她伸出手,手指缓慢地靠近,像是要触摸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他轻声问道:“你会碎掉吗?”
她是人,又不是花瓶,怎么可能碎掉!
沈雪禾避开盛弈的手,向陆存那边走了两步,“看来是醉了,我等会儿问问他。”
陆存站起身将沈雪禾护在身后,怀疑地看着盛弈,醉了还能吐字这么清晰流畅的吗?
他是真醉假醉,借酒装疯吗?
想到盛砚还在这里,沈雪禾求助地看向沈雨茗:“姐姐,麻烦你带砚儿去休息吧,我有点儿事想问王爷。”
盛砚早就吃完了,正捏着兔子形状的包子玩儿,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沈雨茗也不问缘由,直接就答应了下来,做足了好姐姐模样,任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她温和地叮嘱道:“禾禾,你小心一点儿,他喝醉了力气有些大,不行的话再唤我来帮忙。”
只是这么一说而已,想来也用不上她,盛弈酒品很好,喝醉了很安分。
“事情过去后,可以把经过告诉姐姐吗?”
沈雨茗并非真的想知道他们问什么,她只是在意沈雪禾是否有意隐瞒她。
沈雪禾:“当然可以啦。”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她本来就打算告诉姐姐的。
沈雨茗微微一笑,带着盛砚去了最近的厢房。
待到餐桌收拾干净后,沈雪禾屏退了下人,试探地拿起扇子在盛弈面前挥了挥,“这是什么?”
盛弈夺过扇子,开始笑。
这个笑容和以往不同,可以说得上开朗。
“阿雪在玩儿什么?”
沈雪禾疑惑地看向陆存,“阿雪……他是在叫我吗?”
陆存:“应该是吧。”
除了她,盛弈还会惦记谁呢。
不过他到底怎么对娘子痴心成这样的,何至于如此偏执疯狂啊。
沈雪禾继续问道:“你知道你儿子叫什么吗?”
盛弈直直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记得你有儿子吗?”
“……”
沈雪禾蹙眉,“他是不是喝太多了,这看着人都傻了。”
问一个糊涂蛋能问出来什么啊。
陆存觉得此时的盛弈不太对劲,但凡他有几分理智都应该知道这时候说什么吧,难道确实是醉了?
他拉过沈雪禾,让她离他更远一些。
“王爷?”
盛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踉跄着朝沈雪禾的方向迈去。
由于醉意浓烈,他肩膀一高一低,步履蹒跚,重心不稳,最终没能控制住身体的倒下,撞翻了身旁的冰盆。
冰块四散,砸在他的脚上,但他并未停下。盛弈摔倒后很快就挣扎着爬起来,眼神紧紧锁定着沈雪禾,仿佛一只刚刚挣脱牢笼的猛兽,正凝视着眼前的猎物,一步步逼近。
他的声音沙哑:“阿雪……”
只见盛弈的眼周泛着浓烈的红晕,醉醺醺地半走半爬地向她靠近,实在叫人害怕,沈雪禾吓得立即跑远。
陆存控住了盛弈,本以为得废些力气,谁知盛弈根本就没有反抗,他只是神色恍惚地看着远处的沈雪禾,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总说我不听话……”
“不能追……你不喜欢……”
他知道他追不上她。
阿雪啊。
盛弈睁大了眼睛,泪珠沁了出来,挂在红色的眼角,像血。
陆存:“你醉了吗?”
盛弈摇了摇头。
他没醉,他实在太清醒了。
清醒地感知着每一分苦痛,难熬地活着。
他的阿雪,死在了一个雪天。
她在隆冬的雪天苏醒,一个人穿着洁白的狐裘朝着宫门口走去。
大雪纷纷扬扬,他追着她走,又不敢走得太快追上她。
她不想看到他。
雪越积越厚,靴子压下雪,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走不动了。
他终于追上了她。
她已经倒在了地上。
是旋转着倒下。
轻轻地,像一枚雪花落了地。
她的脸庞晶莹透亮,很安静,却没了呼吸。
“阿雪——”
沈雪禾看到盛弈在痛哭,她无所适从地摆弄着手脚,小心翼翼地走近了些。
“我又没招惹你,你哭什么啊!”
那些酒兑在一块儿,不会真的把人喝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