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大部分人已经入眠了。
陆存不知道沈雪禾有没有睡,吩咐下人不要打扰她以后,迫不及待地跑进了正院。
即将到达卧房的时候,本应继续往前的脚步停了一下。
有些怯。
陆存摸了摸自己干燥的脸和上面的胡茬,转身去了浴房。
一番打理和清洗过后,陆存翻遍了两侧的架子,却没有找到他的寝衣。
也是,他都离开多久了,这里怎么可能备有他的衣服。
在燕州待了这么长时间,又是打仗又是安置百姓的,陆存早就不讲究什么了。
若是还在燕州,他肯定穿着脏衣服就出来了。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
久别重逢,他娘子又爱美。
本想高声唤人去取,但想到卧房离此处甚近,且自己的衣服很可能就放在卧房的柜子里。
陆存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最终,他穿上了沈雪禾最为宽大的那套寝衣——然而依旧显得过小过紧,衣带根本无法系上,露出了大片胸膛。
不太雅观。
陆存环视了一圈,披上了沈雪禾的披风。
雪白的、毛茸茸的狐皮披风,颇为宽大,这下终于把全身都遮住了。
浴房只有一面小镜子,还被水雾遮挡了,陆存并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形象。
应该还可以吧。
按照他娘子的搭配思路,浑身上下不超过三种颜色一般就不会太丑。
卧房没有透出光,她应该是睡着了。
陆存轻轻地推开门。
取出身上的火折子,火苗跃动而出,明亮的烛光摇曳而起。
房间里的摆设有所更改,却保留了他常坐的那个座椅和他的书架。
陆存的神色温柔了起来,缓缓往里走。
他的妻子。
他的爱人。
真实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感动的情绪在心中沸腾,陆存忍不住眼眶湿润。
沈雪禾的睡颜恬静,温暖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柔和的光泽。
与一年前相比,如今的她轮廓更加精致,毫不收敛地展现着女子独有的娇美。
陆存没有唤醒沈雪禾,只是躺在了她的身侧。
贪婪地看着她。
嗅着她的气味。
渴望染上她的味道。
渴望把她染上自己的味道。
野兽圈地,他现在很能理解。
但是这么久不见,他暂时想做个人。
只有在沈雪禾身边,陆存才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情绪明显的起伏变化。
燃烧的、灼热的、无法抑制的,仿佛是从身体里分裂出的另一个自己。
陆存喜欢这样爱着她的自己,享受爱沈雪禾的感觉。
沈雪禾睡得浅,烛火又比较亮,没过多久,她就睁开了眼睛。
“娘子,我回来了。”陆存坐起来,柔声说道。
沈雪禾睡眼惺忪地看着陆存。
“嗯……”
带着黏糊的鼻音。
哪儿来的狐狸精这是,还变成她相公的模样。
眼睛睁开又合上,合上又睁开,浓密的睫毛缓缓地上下扇动。
刚睡着没多久,正是困的时候。
但是狐狸精这副样子实在欠……收拾。
脖颈一圈毛,紧紧缠绕着。
裹着正经的披风,还特意把里面露出来。
半遮半掩。
黄色的烛火摇曳着,他的胸膛泛着蜜糖般的色泽。
太招人眼了,故意的吧。
好像很好吃。
沈雪禾忍不住伸手捞过来,咬了一口。
好、生猛。
陆存现在不光心热,身体也热。
“娘子……”
以她的性格,他以为他们会先来一番心灵交流,重新唤醒他们之间的温情,没想到……
挺热情的。
嘴角上扬。
沈雪禾的双手不安分地游移着,拍了拍。
“你的尾巴呢?”
狐狸怎么可以没有尾巴。
她讨好地亲了亲他的下巴,“我想摸摸你的尾巴。”
什么尾巴?
哪个尾巴?
陆存试探的贴近沈雪禾。
沈雪禾感受到久违的暖意,舒服的轻叹一声。
她紧紧地抱住他,软着声音说:“用尾巴缠我啊……”
她想要蓬松的大尾巴把她包围,将她彻底暖热。
陆存按住她的腰,呼吸热了起来。
狐狸精年轻,修为可能还不到家,变为人形以后,他就变不出来尾巴。
但是他积攒了满满的精力,乐意的、慷慨的用另一种方式把热意传递给她。
毕竟,妖精是会吃人的。
……
蜡烛缓缓燃烧,金黄色的火焰持续地跳跃着。
温度升高。
随着时间的流逝,蜡烛的边缘开始融化,一滴滴透明的蜡珠沿着烛身缓缓滑落。
凝在烛台上。
“相公……”
沈雪禾泪眼朦胧地看着陆存。
“我没说过要抛弃你,跟着狐狸精走,是你误会了。”
她刚刚就是脑子糊涂了。
深夜艳遇、妖精爬床、穿成这样,哪个女人受得了?
意乱神迷,说两句哄人的胡话,哪儿能当真啊。
沈雪禾按住陆存的后脑,“你不要再继续折腾我了,好不好?”
“……”
沈雪禾这回是真的清醒了,但是陆存不清醒了。
无法阻止妖精的进食。
……
陆存睡得晚,起得却早。
按照平日的作息规律,他天不亮就起床了。
他嘴角挂着笑,神采奕奕地穿好衣服,到书房铺纸磨墨,开始写今天的汇报。
没有调令,他现在算是偷溜回来的。
所以他必须得把建安帝哄高兴,偷溜还是密旨,不就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
写完以后,天亮了。
陆存喝完茶,看着一旁的书随意的翻了翻。
接着他坐直了身体。
中间夹了纸条,这是……他娘子的字迹。
这是本前朝的史书,翻到的这一页记录了一位刚正不阿的清官因朝堂倾轧而被诬陷问斩的事情。
在这段文字后面,陆存写下了这样的批注:
“为官者应在保持原则的同时学会审时度势,做到圆融通达。处事之时,须兼顾大局。唯有如此,方能在复杂的官场中立于不败之地。”
沈雪禾则写下了她的见解:“这位王大人临终前言其不悔,做一个好官本就不易,强求好官面面俱到实乃苛刻。”
“这是环境不对,并非他做官有问题。”
“但是人无法改变环境,只能适应环境。”
“不悔”后面她划掉了一句话:“此生可算圆满。”
陆存又往后翻了翻,发现她这样的批注不多,但是从头到尾都有,并且写得很有道理。
而这样的书,有很多。
他不在的时候,她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看待他的批注的?
又是以一种什么心情写下的?
这一年多,她成长了很多。
但他错过了。
日后就算有再多的时间,这段时间也回不来。
他的娘子和他不一样,喜欢她的时候,他就已经很成熟了。
本可以见证她的一路成长……
陆存心里微涩,起身去了厨房。
“砰砰砰!”
案板持续不断地发出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