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禾他们走了以后,沈雨茗再次把御医请过来为盛弈看病,结果依然令人失望。
不,更加失望。
大夫诊病需要进行望闻问切,上次御医们只是怀疑,这次盛弈醒着能交流,直接确诊了。
话说的含蓄:“此症颇为棘手,以现有的医术难以根治,需精心调养,方能争取时日,望王爷珍重。”
“吾等必尽心竭力缓和病痛,以期五年甚至更久。”
送走了御医以后,沈雨茗转述道:“你这病目前无药可医,最多活不过五年。”
她详细叙述了皇帝在这一天的所作所为,“父皇那边不用指望了,你有什么想法?”
听到这个情况,盛弈只觉眼前一片眩晕,头部隐隐作痛。
功亏一篑——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这四个字。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最后他会败给自己的身体。
他确实情绪激动的时候会头疼,但是这不是很正常吗。
只是昏迷了一天,又不是一年,醒来以后突然得知他要死了,这合理吗?
他的一生都在为皇位拼搏,付出了这么多,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盛弈心想,如果他坐不上皇位,那么其他人也别想成为储君。
想通了这一点后,盛弈反而轻松了起来。
对于盛弈来说,杀死竞争对手远比达到建安帝的期望来得更加容易。
他又不可能突然病好了!
他都要死了,他怕什么呢!
“王妃,到了这个时候,你终于愿意问我的想法了。”
沈雨茗皱眉,“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争执,有什么话你直说。”
盛弈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勾了勾唇,“阿茗,你觉不觉得,父皇只需要有我一个儿子?”
一切的争端都是因为父皇有太多的儿子。
“就像你我,我们从来不用思考立谁为世子。”
因为他们只有一个儿子,所以他的一切权力都会留给盛砚。
沈雨茗明白了盛弈的意思。
她蓦然起身,警告道:“你若是敢这么做,在你的计划开展之前,我必定会揭发你!”
她只想谋杀建安帝一人,他倒好,想让他的所有兄弟为他陪葬。
太疯狂了。
从人数上看,这比谋杀建安帝的风险还要大。
“阿茗,这件事看起来困难,实际上很简单,只要找个借口把他们通通请过来,然后……”盛弈表情一冷。
“事后父皇知道了,八成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说不定他还会替我隐瞒。”
“隐瞒不隐瞒的无所谓,我和父皇不一样,我不在乎名声,我只想赢,不择手段也要赢。”
如此多的人命,其中包括孩童,在他口中竟被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沈雨茗不禁对盛弈投以审视的目光,尽管她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你别忘了,父皇现在要夺我们的权,俗话说狗急跳墙,更何况你本就性情偏执,你怎么知道他没有防着你?”
“最近这段时间,他必然会严密监视你我身边的人,万一他来一招引蛇出洞,我们就全完了。”
“盛弈,你可以自寻死路,不要牵连我和儿子。”
“陛下老谋深算,当了几十年的皇帝,对于这件事,我不认为你能成功。”
“从今日起,你在这里好好养病,什么人都不要见了。”
盛弈坐直了身体,“阿茗,你是想软禁我吗?”
“我是在保护你。”
“你不要忘记了,这是临安王府。”
“但是他们都听我的。”
“那是因为我信任你,所以我愿意把王府全然交给你,纵容你培养自己的势力,你现在是在拿我对你的信任,来限制我的行动!”
盛弈脸色苍白,双眉紧锁,眼中是如火的愤怒。
沈雨茗缓和了语气:“在这一点上,我确实很感激你。”
“说实话,即使我嫁给其他任何一位皇子,他们也不可能像你这样认可我的能力,并给予我施展的空间。”
“盛弈,既然你信任我,那就继续信任下去吧!”
说罢,沈雨茗转身离去。
看到盛弈这般冲动愤怒的样子,她反而清醒了过来。
他有句话提醒了她,只有一个儿子自然没办法挑来挑去。
儿子。
她还有个儿子。
在建安帝的心中,也只有这么一个孙子。
皇帝最小的儿子都有七岁了,也能看出来所有人的资质了。
客观地说,没有一个出挑的。
要么笨拙、要么软弱、要么轻浮、要么暴躁,不说性格单论能力,没有一个能够服众的。
他相对看好的三皇子早就被盛弈抓到了把柄,只待一举击溃。
如果建安帝的儿子通通不争气,挑不出一个好的,他会不会把目光转向孙辈呢?
现在砚儿还太小,别说皇帝了,就连她自己都拿不准这孩子未来是何模样,更别说立为储君了。
但是孩子长大是一件很快的事情,三四岁看不出来什么,七八岁呢?
沈雨茗决定等一等。
皇后可以涉政,太后可以摄政。
难以抵抗的诱惑。
至于朝堂,她是不会退出的。
建安帝当初亲下旨意让她入朝,绝不会自打耳光直接将她逐出朝堂,但他一定会暗中打压她。
她必须做到完美,才能让建安帝抓不到她的任何错处。
思及此,沈雨茗的心中生出了兴奋感。
她热爱挑战。
享受战胜。
和盛弈一样,她也想赢。
……
盛砚在陆家待了三天后,就受不住陆存给他的功课了,他开始嚷嚷着回宫。
以前他的功课很轻松,因为那是按照正常小孩儿布置的量。
陆存拿自己小时候的标准一对照,觉得这不行,都快四岁了才懂这么一点,开始循序渐进地给他加量。
“这才第三天,你就受不了了?”陆存嘴角上扬,“行,我这就带你回宫。”
沈雪禾不解,“陛下不是说让你好好教导他吗,这才三天就送回去……”
“陛下能理解的,我已经尽力去教了,是他的孙儿不求上进,可能砚儿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长大了,当个富贵闲人,不为祸百姓就好。”
盛砚心中不满,他瞪着陆存,挺直了腰背,“老师误会了,我就是想回宫看看皇祖父,皇祖父年纪大了,我应该多多尽孝才是。”
“少瞧不起人,就这点功课,我随随便便就能完成。”
“姨母,我们去去就回。”
陆存低笑了几声,“娘子,那我们走了。”
沈雪禾给盛砚带上了绒帽,“走吧,路上小心。”
“谢谢姨母。”
沈雪禾望着一大一小离去的背影,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