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茗让沈雪禾把这件事为她细细道来，听完后，她思忖了片刻。
她分析道：“如果那个人确实存在，并且他所说的话属实的话，那么转命这种逆天之举一定需要大量的功德，因此我们可以排除数字虚高的可能。”
“十万个功德必然是极为难得的。”
沈雪禾点了点头，表情凝重。
这一点后来她也想到了。
沈雨茗继续道：“你无知无觉地就还上了九万多个功德，要么是他人为你还了大部分，要么是你某个看似平常的举动对未来产生了深远的正面影响，亦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不过，既然别人可以帮你偿还，说明他人因你而行的善举可以记在你的名下，或者说，至少有一部分能够归功于你。”
沈雪禾眨了眨眼，“我明白了，然后呢？”
她不知道是谁帮她还的，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大好事，更没有办法去督促别人行善积德，明白这些有什么用吗？
忽地，沈雪禾期待地看着她，“姐姐，你是不是要帮我呀！”
生死攸关的大事，姐姐肯定会帮她的。
都没有用疑问的语气，拉住她的手就开始撒娇，清澈的眸子一闪一闪的。
沈雨茗笑了笑，“我自然是会帮你的，但是我不打算直接帮你做善事。”
“我本就掌管慈善事务，在这方面颇有心得，你这样把钱直接捐献出去固然可以得到功德，可是这个功德是单次的。”
“若是你想在这个方向上继续使力，自己又不吝惜钱财的话，你完全可以资助那些能够因你再次产生功德的人。”
沈雪禾想了想，恍然大悟。
“对啊，我可以有条件地资助人度过难关，我先帮助他，但是他将来有条件了，必须帮助一个人或者许多人。”
她的思维发散了起来，“我还可以资助一些人学医、学其他谋生的本事，让他们有能力去帮助别人，除此之外……”
这样的话，消耗一样的钱，产生的效益却是成倍往上翻的。
而且，善行与善行之间持续的传递，想必会带来额外的正面影响，这也是她希望看到的。
沈雨茗说道：“我这里有各类困难户的档案，命妇府的人力物力不足，根本帮扶不过来。你可以筛选一下，要是运气够好，说不定你能选中大善人。”
“具体采用什么章程，你自己考虑。”
“谢谢姐姐。”
“不用谢，下次来的时候，至少给我留个座位就好。”沈雨茗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满地的东西，“缺钱了和我说，不许卖我送你的东西。”
沈雪禾干笑了两声，“怎么会呢？”
虽然她之前确实有这么想过。
“姐姐坐我这里来，我给你捏捏肩。”
“好好歇着，你也不想我继续派人盯着你吧。”沈雨茗半开玩笑地说道。
一直有意无意地略过二人之间的矛盾，时间久了，沈雨茗终于释然了些。
就连年幼的儿子都抗拒她的控制，更何况早已成人的妹妹呢。
若是在以前，沈雨茗一定会把沈雪禾的事情当做自己的事情一手承担。
其实她一直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就算她伸长了浑身的羽翼，也不可能给予沈雪禾完全的庇护。
她所需要做的，不是主宰沈雪禾的人生，而是引导她长出自己的羽翼，成长为一个真正独立自主的人。
……
沈雪禾这个新年依然在吃药治疗中度过，但与往年不同的是，她的身体在日渐好转。
随之而来的，是五感的增强。食物更加鲜美，空气更加清新，声音更加明亮，眼前的一切仿佛揭开了一层纱。
沈雪禾每天都很开心，并期待着未来每一天的到来。
元宵节的清晨，她忽觉病情大好，祝愿道：“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陆存亲了亲她的脸颊，“起床了，一大早嘀咕什么呢。”
……
与沈雪禾的恢复相反，盛弈的头痛开始有了明显的症状，情绪愈发暴躁。
大年初一，他就迫不及待地对着他的三哥发起了进攻，正月十五当天，他逼死了这位兄长。
至此，昔日欺凌于他之人皆已离世。
那天晚上，盛弈静立高楼之上，注视着下面旋转的花灯，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烟火声啪啪作响，一束束绚烂的华光划破空寂的夜幕，蓦然间，他看到一对熟悉的夫妻在灯火中嬉笑打闹。
真好。
真令人嫉妒。
这个视角能轻易地锁定陆存，可惜这里没有弓箭。
抬头是烟花璀璨，低头是人间温暖。
盛弈却冷若冰霜、硬如磐石，漠然地闭上了眼睛。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
“我还能怎么做。”
“我们还有儿子，陛下很看重他，或许……”
“我活不到那一天。”
“你不为他的将来考虑一下吗？有一个谋反的父亲，他能有什么好下场。”
盛弈睁开了眼睛，“阿茗，如果你说的是你的将来，我或许会考虑一下。”
“……现在说还来得及吗？为了我。”
盛弈凝视着沈雨茗，在这暗沉的夜幕里，她携着一缕淡雅的月色向他靠近。
她握住他的手，仰头和他对视。
她的眸光潋滟而温柔，她的神色担忧而亲近。
他太希望有人能无私地爱他了，而她又太擅长表现这样的爱。
他动摇了。
良久，盛弈摇了摇头。
可惜都是假的。
沈雨茗察觉到了盛弈的触动。
可惜还差一点。
她继续道：“谋反是大罪，你会带着我一起死的。”
说着，她微微垂下了眼眸，眼尾泛起胭脂色。
“你不会死，去向圣上告密吧。”
沈雨茗愕然。
“即使我不说，你也会揭发我的。”
与其这样，不如他提前和她说。
盛弈深深地看了沈雨茗一眼，收回了目光。
他知道他在自取灭亡，但这是他的执念。
丢不下、摆不脱。
越是挣扎，缠得越紧，如同对沈雪禾的感情一般。
“你能不能等一等，两年、一年后再行动，到时候你准备得更完善，成功的机会也大些。”
“你这是缓兵之计。”盛弈道。
一年后他还能像现在如日中天、一呼百应吗？
一年后他还有如此强健的体魄吗？
多活几年在他这里的意义不大，一鼓作气，再而衰，他必须尽快行动。
沈雨茗敛容道：“既然你心里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了。”
“祝你好运。”
她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花灯，“我刚才见你看了那里许久，送给你。”
“盛弈，元宵节快乐！”
盛弈，能否再打动你一点？
沈雨茗嫣然一笑。
虚假中，或许有那么一丝真情呢。
他愿意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