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想起当初的情景,恍如隔世。
对盛弈来说,与沈雪禾相处的日子,如同一场萦绕心间的梦。
像是根本不存在,只是他幻想出了那样一个女子,触不可及,转瞬即逝。
故事的起点并不美好,却足够生动。
盛弈并没有因为沈雪禾的污蔑耿耿于怀,恰恰相反,这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她为何对他发火,又为何当众撒谎?
沈雪禾是他从未接触过的那类人,把自己的丈夫、王府的主人赶出房间,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因为喜欢和好奇,只要有空,盛弈便会前往沁雪阁,沈雨茗通常也在。
在了解沈雪禾的过程中,他对她们姐妹间的亲密暗自称奇。
他没有什么兄弟情,自然也无法理解这样的姐妹情。
连续去了五六天后,沈雪禾又开始对他发火了。
“你能不能不要再过来了?看不出来我不欢迎你吗,脸皮怎么这么厚!”
“为什么?”盛弈装出好脾气的样子。
“你看看这一桌子的菜,大部分都不是我爱吃的,你一来,所有人都要迁就你的口味。”
甚至有很多,以她的身体根本就不能入口,摆出来诱惑她,却只能看着别人吃。
“……”
这难道不应该吗?
“你给我滚!这里就不需要你,你来了我连饭都吃不好。”
“……”
好不客气啊!
这是王府——他的王府。
可是怎么办,看到她这个样子,他的胃口反而更好了。
气呼呼的,仿佛戳一下就会冒出甜泡泡。
沈雨茗歉意地说道:“王爷,禾禾在家里被我惯坏了,都是我不好。”
“她年纪小不懂事,你不会和她计较吧?”
话里的偏向性十分明显。
盛弈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们。
等阿雪发完脾气再道歉,阿茗是真的觉得抱歉吗?
实在是……毫无底线的宠爱和纵容啊。
心里一阵酸意,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酸什么。
“自然不会,以后就按你们的口味来吧。”
盛弈当时心想,不过是些许小事而已,不值得继续争执下去。
然而,退让这种事情,一旦开始,便无法停下了。
一开始是喜欢,不知不觉,变成了爱。
很久以后,盛弈才意识到,自己竟从没了解过沈雨茗的喜好,而在与沈雪禾相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就清楚了沈雪禾的各种喜恶。
沈雨茗像一个奉献者,会迁就他,对他好,假装爱他。
沈雪禾却只会向他索取,让他来爱她。
她仿佛生来就是要被人爱的,和沈雪禾相处,必须要以她为中心,照顾、呵护、容忍她。
对于盛弈来说,这是一场特殊的情感体验,他不想去爱上什么人,更不想对什么人付出。
可偏偏就这么爱上了,无法挣脱。
好在,沈雪禾并非贪得无厌之人。
很快地,面对盛弈的一退再退,沈雪禾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仔细想想,他从没有做错什么事。
他还经常给她送礼物呢。
对于这场婚事,她自私地不愿归咎于自己,偏心地宽恕了姐姐,却将怒火全部发泄到了最无辜的盛弈身上。
盛弈比她大个五六岁,已经是青年人的样子了,和兄长外放离京时的身高体型年龄相仿,又同样是态度可亲的温煦样子。
欺负他,有一种欺负兄长的负疚感。
一天,沈雪禾突然在路上拦住盛弈,递给他一束花。
“王爷……之前都是我不好,我知错了,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吧。”
“我不会再欺负你了,你能不能原谅我呀?”
因为羞愧,她的脸颊红红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眼神柔软而期待。
与其说是道歉,盛弈觉得,这更像是表白。
“好。”
那就当做表白好了。
微微脸红。
天很蓝,云很白,心上人在眼前。
接过花的那一刻,盛弈觉得自己被沈雪禾同化了,柔软、懵懂、开心。
像是小孩子第一次交朋友,慎重而无措。
在后续的一段时间里,他们相处得很好,美好到不真实,如梦似幻。
盛弈偶尔看向和盛砚玩在一起的沈雪禾,心中会涌现出陌生的幸福感。
沈雨茗很快便察觉到了盛弈的态度,却并没有对他说什么。
可是私下里,她让李容琴偶然出现在了沈雪禾面前,感慨了一番男子情意的单薄与善变。
她说:“禾禾,只有血脉至亲才会无条件的对你好,我会永远爱你。”
沈雨茗享受沈雪禾的依恋,不想被任何人分走。
“我也永远爱姐姐!”
沈雪禾在认识到盛弈是个薄情之人以后,她便收起了对他的些许好感,变得客气生疏了很多。
身为当事人,盛弈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疑惑、不解,更多的是愤怒。
盛弈是个计较得失的人,某种意义上,他和沈雪禾是一类人,都是感情的索取者。
他在沈雪禾身上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沈雪禾却只是软化了一段时间,又与他拉开了距离。
怎么,她是觉得他没意思了吗?
他对她这么好,她却丝毫不知道珍惜。
从情感上讲,盛弈不愿放弃,然而在理智上,他觉得应该给她点教训,他的感情,不能被一个女人摆弄至此。
不是她想怎么样,他就要由着她的。
那天,沈雨茗忙于外面的事情,沈雪禾和盛弈相对而坐,共进膳食。
沈雪禾无意间看见盛弈稍微变形的手指,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
盛弈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想知道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雪禾见盛弈如往常一般温和,随意地点了点头。
他说:“等会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饭后,盛弈试图握住沈雪禾的手,却遭到了拒绝。
他的眼睛瞬间暗了下来。
他是她的夫君,连她的手都碰不得吗?
之后,盛弈带着沈雪禾去了射箭场。
他拉开弓箭,笑着问沈雪禾,“阿雪,你觉得我能射多远?”
他的笑容与往常不同,带着冷意,又过分张扬。
沈雪禾敏感地察觉到哪里不对,但因为盛弈向来好脾气,她只以为是天色昏暗,空气太过湿润,没有多想。
“就……中间的那个靶子吧。”
盛弈轻笑一声,“阿雪未免太小瞧我了。”
破空的声音响起,“噗”的一声闷响。
箭矢精准地射进了最远处侍卫的发髻之中,将其牢牢地钉在了墙上。
侍卫的身体颤抖着,满脸的惊恐与畏惧。
与此同时,沈雪禾惊叫了一声。
“你在做什么?!”
盛弈勾起唇角,“我在为阿雪展示啊。”
“我的手指就是这么变形的,你看,虽然我的使力点不太对,但是我的箭法很准。”
“凡是目之所及的东西,我都能射中。”
盛弈盯着沈雪禾,目光阴鸷,像是在看自己的猎物。
沈雪禾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瞳孔放大,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
“是不是没看清楚?那我再试一次。”
“住手!”
双箭齐发,精准地射进了侍卫的两个衣袖,侍卫大叫一声,裤腿瞬间湿了一片。
“我让你住手!”
沈雪禾按住盛弈的手,眸中水色闪动。
“他会死的……我好害怕啊……”
泪水夺眶而出,她吓得泣不成声。
盛弈如愿握住了沈雪禾的手,他放下弓箭,俯身,品尝她的眼泪。
有点涩。
最终,她晕倒在了他的怀里。
一直都知道她身体不好,却不知道她孱弱至此。
……
现在想想,他当时过于幼稚和心急了。
“她曾经问我,我为什么是这样的人?”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因为她出现得太晚了。”
“挺会给自己找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