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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格扬虽心里打晃,还是硬撑着走上前,猛踢一脚,“死起来,装死给谁看!?”

“他死了!他死了!都翻白眼了!”有女人惊呼,指着曹真善。

“妈妈的,当真死了?你吓唬谁?我可不吃这一套!”头脑发懵腿发软。

李宜忠在李建武家把茶喝透,抽了他几支烟,才把要办的事,说了,“大爷,这不是我的事,本来也没你的事,是王格扬那狗东西想的馊主意,他说你是富农代表,这样一来,贫协主任也没办法,只得……”

“?孩子,你不是人精嘛,不会想个办法?我不会亏待你!”

这话落在李宜忠心坎,却装作无计可施的样子,“大爷,一笔写不出俩李字,更何况你教着宏达、宏发、宏图就冲这份情,这忙我该帮,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能拖一会是一会儿,能拖一天是一天!这里有十五块钱,给你喝酒抽烟,再多我也没有了!”李建武从口袋中掏出钱,硬塞给李宜忠。

李宜忠假装推脱,“大爷,这无论如何使不得,你既是我本家大爷,又是他们老师,每年年底还请你写门对子,我能拿你钱?”

“你不是拿我钱,是替我挡灾!”

“那这样吧,你先不要在家,我就说没找着你!我先去支应!”

望着他的背影,李建武摇头叹息。

曹真善真的死了?王格扬当场被抓,临时抓住沈冬秋的手,“沈主任,你可一定要救我!”

“跟他们去吧!我会想办法的!毕竟人死没死还是个未知数,走个过场也要走,先跟林局长他们去,善后工作,我来做!”沈冬秋再也不愿意碰这个即将死去的人手。

“沈主任,你可一定要说话算数,我等你!”冰凉的手铐已经套在手上,临上车还意犹未尽看了姚翠萍一眼。

“放心!我一定会!你是我们的英雄!”这就是个莽夫!

“嘀呜嘀呜……”警车闪着鬼火一红灯,怪兽一样叫,只是一刹那,分别拉着曹真善,押着王格扬消失在远方。

从惊悚中顿悟的人们窃窃私语,久久不肯离去。

沈冬秋虽扬扬手,“散了散了!”不耐烦而去,心中却充满了惆怅,他不知道结果如何,曹真善真要一命呜呼,曹真宝还在,他比其弟更加老练,更有风骨,这事注定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曹真宝绝不会忍气吞声,他会智慧地杀人于无形,他不动声色,更不会豪横地张扬,这一点沈冬秋清楚,论才华、论智谋,就是几个沈冬秋捆绑,都不是个,就算沈冬秋是臭皮匠,也无法阻止即将到来覆灭命运,他不知道曹真宝用何种手腕杀他于无形,散了场,他没有回到他的安乐窝里,那里有他一生最大的收获古铃,而是直接去了公社,当时除了钱震祖外、还有其他几个人,张国军、莫笑天、吴国放、沈仲达,对于发生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都束手无策,他们最担心的不是曹家,而是何家,何家有女初长,愿嫁曹家为人妇,在这条看不见的战线,何家还有多少良师益友,不得而知。

听救护车上下来的医生说:曹真善还有他妈溜溜一口气,蛋碎了是一定的,能不能瞧好另说。

“老沈哪,我早就对你说过:“悠着点儿,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捅马蜂窝上了!”沈仲达干搓手,“我是希望你能平安渡过这一劫,死人头上有个‘犟’字,要是曹真善不争气死了,你我必是首当其冲,值此非常时期,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建议你:先去曹家探望,头就是瑟琶,伸出来给人弹,然后打探曹家后续动作,尤其是那位女侠,你的岳母大人,她鞍前马后这么多年,别小瞧她对曹家的影响力,阮氏家族这一块,还可搞定,剩下就只有他的哥哥,那可是个刺头,摆不平他,你就摊上大事了!”沈仲达语重心长。

三天之后,曹真善被拉了来,还能哼哼,人们象潮水一样涌向曹家,夜半,曹真善用几股麻绳吊房梁上。天亮之前,抢天呼地的哭声,就从曹家大院传出。

“妈妈地,这下好了,老小子畏罪自杀!哼哼!”沈冬秋终于笑出声来。

莫笑天一直不吱声,他讨厌这个自以为是的土包子,但有钱震祖在,他不好发作。

吴国放是从一步一步基层上来的,对于沈冬秋这样的政治暴发户,本就不放在心上,这些跳梁小丑,极尽可能表演,终有谢幕的那一天,他跟随刘子凡多年,对刘的秉性脾气了如指掌,他在很大程度同情刘子凡,但又爱莫能助,所以看到事态发展到一步,距离出水比笼子为时不远,很多时候,他愿意等,等事态明朗,等水落石出。

曹真善事件如同暴风骤雨,很快席卷钟吾县,甚至连远在乡下劳教的孙东洋,都为之一颤: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曹真善本人他是见过的,并且亲临后槽坊品过钟吾第一酿,说实话,决不白给,连钟吾白酒都稍逊风骚,这不能不让人叹为观止,作为曹家传人,到此失传的不止是手业,而是一份难得人间佳酿。

我祖父李精妙每每谈及此事,必叹气必唏嘘。

当时鲁延年就在我祖父家,听说曹真善运回来,他们和千万人一样,怀着对宗师的崇敬之情,自发前往曹家,一时间曹家门庭若市,认得和不认得纷纷前往。

曹氏死后,人们再次前往焚纸扣首,这是怎样恩惠,让这么多人,有些人就是冲酒的名号,从很远的地方而来,不为一酒,只为一名,阮灵华哭哑了嗓子,曹圆媛、曹长风已经瘫了,木木如愣,孔桂珍和曹真宝这些沐浴在大哥的恩惠里,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他们是怎样的悲伤?曹真宝泪如雨下,却坚持用颤抖的手,亲自用狂草书写挽幛、祭文,三木公社全员而上,县上一应俱全,何纤云长发缟素,对于她的身份,不难猜测,但也仅此而矣。

哀乐绕梁,缟素飘飘,魂去来兮,哭音恸天,如同江水狂泻,那个女人,那些童真的女孩,那些女人,恩而泽慧,慧及绵长,一方酒水醉一方人,一切尽在哭声里,古乐齐鸣,暴唳象愤怒跳动的水珠,男人捶胸顿足,逝者已矣,活者长叹,在贾云龙身后,沈冬秋披麻带孝,长呼恸哭,一步三叹,跪磕捣蒜,这是有心人的设计,一把鼻涕一行泪,在曹长风身后,站着一大帮愤青,手握长棒,就等着曹长风一声令下,万棒击身,那淤塞的悲伤,就等那个一声恫喝,沈冬秋看准了这架式,也准备挨打,只要不把他打死,留有一口残气,就阿弥托佛!

他一步步往前走,就象走向深渊,脚下滑,随时准备跌倒,脚下深,断崖式下坠。

曹长风和他那些义愤填膺的朋友,一步步上前,握棒的手,在震颤,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仿佛世界静止,静得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哀乐人语戛然而止,一个躲闪,飘浮不定,另一群目光如箭,箭在弦上,拔箭弩张,冲突一触即发。

“你要小心!”贾云龙抹过沈冬秋,上前一步。

“拜!~”一声喝斥。

贾云龙跪下,磕头焚香。

曹长风陪跪,身后跪倒一片,木棍声参差不齐。

等贾云龙起身,曹长风就呼一下站起来,举起木棍,“给我将这混帐,打将出去!”

沈冬秋在那一刻,?了,顺势往下一躺,“曹大老板,你在天有灵,就把我收了吧?”他这一招,分明有人背后指点,“我原本以为他是个胆小鬼,想不到他是个愤青,识人不淑,送了你一条性命,我把这条贱命还给你吧,虽抵不上你命,但我别无长物……”哭诉着,长跪着,狂扇着。

曹长风听着噼哩叭啦掌声,悲凉从心中而生,他窜上去就是几脚,“你给我起来!你给我滚!”

“老天爷啊,这是要损我阴德,我想偿命人家都不要啊,曹大掌柜啊,你睁开眼看看,我沈冬秋是不是天地可诛……”沈冬秋像狗一样,膝盖当脚走路。

“你滚不滚?”曹长风目光带刀,足以杀人,举棍的手在空中震颤,“请你不要亵渎我父亲的英灵!贾大书记,请你把这只癞皮狗牵走!”

“贾书记,借个光!”曹真宝双眼红肿,“你怎么把他带来了?这不是添堵吗?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吗?你没有看到年轻人的阵仗?那是一座座活火山,随时都可能喷发,如果是那样:他的脑浆如屎涂地,天灵盖会挂在幡上,你不想这样吧?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曹真宝嗓子沙哑,痛失曹真善,是他一生灼痛:如丧考妣,如失双臂。

“他死有余辜!虽死不足以平恨,你就让他宣泄一下吧!这些年他一直象打了鸡血,目中无人,我也不能左其右,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初你我认识的那个人了,叶志军头疼他不得了,却没能奈何他,更何况后来的我?能力不及叶的一半!”贾云龙谦虚了,他撬动叶志军是一步高棋,岂是草莽之人可比的?

曹长风像是拎起癞皮狗那样,连拖加拽拎着往外走。

沈冬秋象疯了一样,跪着往里爬,“曹老板,你在天有灵,就发发慈悲吧,杀你非我本意,是怪我狗眼看人低:用错了人,现如今你驾鹤西去,就让我追随你……”

“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站着死也不要跪着生?”人们这才发现:古淑华一身缟素,从外面进来,并踢了他一脚。

“岳母大人;岳母大人,你听我说……”

古淑华并不理他,柔肠寸断,还未落蒲团上,泪水就扑簌簌而下,那是怎样一种复杂情感在折磨她?狗东西,这是做给谁看?恃弱凌强,这些年,这个人让她深恶痛绝,如果不是不争气的古铃和这个人有着割不断理还乱一种扭曲的关系在,她早已经仗剑驱魔,她快意恩仇的情怀,是不允许这种人存在的,古铃---一个她亲生的女儿,让她抬不起头来,“别在这里假腥腥的,要么自己滚,要么我驱除你滚,别让我再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她挥手指向外面。

“你……你……我哭我的,碍着你啥事了?”

“行啦,见好就收吧!”贾云龙极不情愿,去拉地上的的沈冬秋。

走出曹家大院,沈冬秋一边拍打身上泥一边骂骂咧咧,“妈妈地,不识抬举,老子给粉就是面,牛气什么?人又不是老子打死的,管老子什么事?他畏罪自杀,咎由自取!”

曹真宝双手交叉,就站在门坎里,那双眼里有火,正在熊熊燃烧。

贾云龙猛然一回头,吓得吐舌头。

沈冬秋全然不知,一边走一边扯身上的带的孝,往地下扔。

贾云龙看见曹真宝咬牙切齿,他知道:这个从贫脊土地上,钻出的沈冬秋的末日就要来到了,他只是好奇手无缚鸡之力的曹真宝会以怎样的方式,来结束这个跳大神一样,横空出世的大人物的生命!

第44章:

李宜忠在这种别人纠心的时刻,知道李建武躲过一劫,索性在这种坏消息充斥吴洼子时候,整个吴洼子处在风雨飘摇时刻,公安三天两头到吴洼子落实材料,这是在何宗昌干预下,给曹家人脸上贴金,何纤云很快从幕后走到台前,虽名不见经传,但被人从人堆里摘出来,都说风水轮流转,可转来转去,还在曹家,目下虽遭不测,但新生代的希望,如同旭日,正冉冉升起,曹家赚的虽是名义上的荣耀,事虽猝不及防,让许多人扼腕长叹,但谁也不能值此关键时刻,有所动作,沈冬秋这几天虽说照例去大队部,绝口不提批判大会的事,三木公社再也不派什么人来督导,仿佛阶级斗争不再讲了,沈冬秋那套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日日讲的宏论再也听不到了,在这间息期间,有人突然发现那些黑五类和夹杂其间的走资派、当权派人物,悉数放回了家,阶级斗争这根弦暂时放松了。

李建武觉得是被坑了,这钱落在李宜忠手里,却要不回来了,就这样白送给那小子了,钱到手,如同饭到口,无疑于羊入虎口,便宜这孙子,心中十二分后悔,追之不及,那点钱聚集起来,很不容易,它象粪水,虽臭烘烘浇在地上,他相信早早晚晚会起作用,这小子既能成事又能坏事,李宜忠早已经身无分文很久了,一直憋憋屈屈象狗一样蜷缩在乡下,憋出霉味,这下子好了,那狗日的,就象鸦片,吸食一回,终身难忘,欲望的馋虫,把他钓成饕餮之徒,吃一回,渴三回,王红这个他一生都绕不开的女人,临死之前,嘴里不断流哈喇子,咬字不清,下一秒就要魂飞魄散,还念念不忘王红,在最后那一刻,他声嘶力竭喝出:“汪---衡----”时,李红霞几乎失去耐心,她叫李红旗,“俺弟,你听他叫啥?”李红旗伏下身子,那木鱼一样笨拙的嘴,呼出的音,听得李红旗气愤,“明白了!”,“他说甚?”李红霞想探个究竟,“胡咧咧!”口上这么说,心里却说:个老不死的,都到这会儿了,还和我争烂鱼臭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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