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于竹林住了数日,孙尚香便发现她已爱上这里的生活,竹林之中的百姓,日出劳作,日落而归,这山水田园,平和安逸,且林中趣意盎然,那庞山民似乎并不介意女子统兵,玲儿与那祝融,各有一支百余人的军马,二人除时不时于谷中校场切磋技艺之外,还常常指挥麾下将校,比斗一番,这两个与她年龄相仿的丫头,时常会因琐事争执,让孙尚香颇感有趣,也一扫此来荆襄,心中不安。
如今庞山民已应下这姻亲之事,江东更是将此事传扬开来,雌虎婚事,欲大操大办,且庞山民富甲天下,这求亲之礼,必然丰厚,江东世家得此消息,皆欲与这襄阳庞家,攀上交情,欲求竹纸,印刷,制糖之术……几日来,庞山民都不敢去长沙城中与蒋琬相会,太守府中如今门庭若市,往来多是江东豪族所遣使者。
庞山民心中亦在思量,此番去江东求娶尚香,备何礼物。无论是竹纸抑或印刷,皆关乎重大,不可轻授于人,至于制糖,若予了江东经营,蒯家买卖亦受冲击,毕竟那江东气候温暖,盛产甘蔗,于这原料之上,便胜过荆襄多矣。
思前想后,庞山民心中犹豫不决,貂蝉见庞山民于书案前眉头紧皱,对庞山民道:“那鲁子敬不日便至,夫君又在忧虑何事?”
“在想备何礼物,去见尚香之母。”庞山民闻言,摇头叹道:“江东诸人,皆窥觑我荆南造纸,印刷之术日久,若此番去了江东,只带财货,必有人借此事情。攻讦于我。”
貂蝉闻言,思索片刻,对庞山民道:“此事你可去询尚香,妾身观那尚香妹妹,乃明理之人,若其知夫君难处,必然不怨。”
“且容庞某再想想……”庞山民闻言苦笑:“若问她此事。那尚香岂不认为庞某疑其心诚?婚姻大事。虽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毕竟将来生活在一起,心存芥蒂。总是不好。”
貂蝉闻言点了点头,眉头微皱,对庞山民道:“夫君说的正是,若如此,此事却是有些为难了。”
“此事庞某自有决断,夫人何苦跟着庞某忧心?”庞山民见貂蝉苦恼,出言劝道:“大不了多备典籍,竹纸,江东朝堂官员。每人送他一些。堵其口舌……”
庞山民话音刚落,却听门口传来响动,循声望去,凭栏而立者,正是孙尚香。庞山民见状微微愕然,继而笑道:“你都听到了?”
“非是偷听,只是适逢其会……”孙尚香说罢,面色微红道:“若只为这求亲之礼,公子无需如此忧心,朝堂官员若敢置喙,自有尚香应对。”
庞山民闻言,不禁笑道:“庞某求亲,怎可躲于小姐身后?”
貂蝉亦掩嘴轻笑,对庞山民道:“夫君只是商贾,尚香妹子却是骁将,若避于尚香身后,亦未尝不可……”
“姐姐休要取笑!”孙尚香闻言,与貂蝉笑道:“此是帮你夫君节俭家财!”
“我夫君亦是你夫君。”
庞山民见二女笑闹,心情也微微转好,对孙尚香道:“此事还是由庞某操持便是,无非是区区典籍,竹纸,庞某倒也舍得,若是盛世,便是庞某倾囊相授,亦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如今江东与荆襄不和,庞某处身居中,不得不谨慎行事。”
半月一过,鲁肃便再次来到了林中竹舍,且此番随行之人,亦是不少,孙权以江东三朝老将黄盖,护持庞山民此番南下江东,名士顾雍随行,彰显江东礼节。
庞山民于竹林之中,殷勤相待江东来人,并使家仆运来数车典籍,竹纸,交予顾雍,鲁肃见状,对庞山民笑道:“此礼物虽是贵重,却对山民而言,算不得什么,若是山民心诚,何不授我江东制纸之法,印刷之术?”
顾雍闻言亦道:“山民,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于渔!”
“当说子敬莫要太贪才是,非是庞某不愿倾囊相授,而是这荆南民生,多赖造纸,印刷之利维持,我荆南比不得你江东富庶。此次庞某已倾尽家中所存,为求孙家掌上明珠,这数车典籍,十余车竹纸,所值多少,子敬自知!”庞山民说罢,鲁肃点了点头,道:“若按江东物价,当值万万钱。”
黄盖闻言,惊呼一声,鲁肃却是笑道:“只是于鲁某心中,还是比不得造纸,印刷之术……”
“庞某已做过解释,子敬却如此逼迫,非是君子之道。”庞山民闻言笑骂道:“万金求女,庞某心意,众人皆知,若子敬再苦苦相逼,坏庞某好事,庞某日后,可不饶你!”
鲁肃心知这荆南将造纸,印刷看得甚紧,思索片刻,对庞山民道:“听闻荆襄二蒯,有制糖之法,已传予庞家,这制糖……”
“蒯家所学,怎可授予他人?”庞山民闻言,笑道:“不过这白糖庞某亦准备了许多,届时少不了子敬的份!”
“既如此,那还请山民早作准备,与我等同去江东,如何?”鲁肃见与庞山民僵持不下,思索片刻道:“山民以为,我等何时启程?”
“一切全凭子敬安排。”庞山民笑道:“庞某年少,这求亲之事,毫无经验,此行多赖诸公操持了。”
说罢,庞山民拱手一礼,鲁肃,顾雍忙侧身相避,黄盖却欣慰的点了点头,轻叹一声,道:“若文台在,见尚香风光大嫁,该有多好……”
看这江东虎臣,双目微红,庞山民出言劝道:“公覆老将军莫要伤悲,如今文台公大仇得报,这荆襄,江东已再无仇隙,如今尚香待嫁,老将军当开心才是。”
“可那黄祖,终是刘表怂恿……”黄盖闻言还欲再言,却听鲁肃劝道:“这大喜日子,公覆勿要言此败兴之事。”
“皆前事尔。”庞山民闻言,收敛笑容,郑重其事道:“若荆襄与江东,自此联姻之后,不兴刀兵,亲如一家,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