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山民闻王累之言,并不作答。
刘璋如今对于庞山民用途颇大,除却其宗族身份,天下诸侯皆知刘璋乃西川之主,若庞山民欲一统川地,还需仰仗刘璋劝降川北军马。
予刘璋一世荣华,对庞山民而言,根本就算不上负担,且庞山民还欲待安定川地之后,将刘璋迁往荆襄居住,与刘表作伴,曹操可挟天子令诸侯,他庞山民手中,也握有两大宗室,有此凭仗,日后便是天子敕令,抵达荆襄,庞山民也可更加随性的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卖曹操面子。
从大势而言,此番攻略西川,庞山民收获不小,单所辖土地,便比之之前,大了将近一倍,只是唯一令庞山民惋惜的是,这严颜,张任数人,犹如吃了秤砣一般,根本就不予庞山民商榷的机会,兼之荆襄军马入得成都,还要封赏有功之臣,大犒三军,所以庞山民也只得命人将一众不肯归降的西川朝臣带下,命诸葛亮与庞统,全权操持大贺之事。
待刘璋与一众西川朝臣退去之后,朝堂之上,空了一圈儿,诸将皆面带喜色,唯有庞山民闷闷不乐,诸葛亮见状,对庞山民道:“兄长还在想张任,严颜诸人之事?”
庞山民闻言,摇头轻叹。
此等忠心耿耿之人,庞山民亦颇为欣赏,只是让庞山民气愤的是,这群人动不动就以命相胁,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只是对庞山民而言,若将这群家伙一并杀了,谁来为他镇守西川?
“将不降之人尽皆囚住,一同带往荆州,时间久了,或有人亦会回心转意。”庞统思索片刻。对庞山民道:“若安定西川,孝直,永年可当大任。”
法正,张松闻言,面上皆喜,口中却称一切凭上将军安排,庞山民闻言笑道:“庞某之前便说过‘川人治川’之事。二位先生皆有大才。可当此重任,这成都太守,孝直当仁不让,至于永年。可治巴郡。”
二人闻言,尽皆大喜,法正笑道:“上将军亦当得此益州州牧之位!”
庞山民却摇了摇头,对法正道:“此事之后再议,如今成都已破,当与诸位欢宴。”
说罢,庞山民便命人准备晚宴,独自往府外而去,诸葛亮与庞统见庞山民神情有异。尽皆苦笑不语。
“山民似有心事。”魏延行至二人面前。一脸疑惑道:“如今已得成都,山民还在顾忌何事?”
“或因严颜,张任等人,扰了心情吧。”庞统闻言叹道:“兄长嘴硬心软,适才朝上所言。明眼人皆知,他拿这些态度死硬之人,毫无办法。”
一路行至囚牢之外,戍卒见庞山民至,尽皆愕然,庞山民推门入了囚牢,见张任,严颜诸人皆被困于牢中,于牢房之外席地而坐,神情复杂的瞅着牢内诸人。
王累见庞山民竟跟到此处,不禁笑道:“此乃上将军大喜之日,当去与群臣同乐,又何必至此?将军心意,我等皆知,只是这劝降一事,切勿再提。”
庞山民闻言,犹豫半晌,对牢内一众西川朝臣道:“只是有些事情,庞某不吐不快。”
“上将军有话但说无妨。”王累说罢,庞山民点了点头,自顾自道:“其实庞某于两年之前,还未想过成就诸侯霸业,或许诸位皆有耳闻,庞某于荆襄之时,乃是商贾。”
庞家富甲天下,便是张任,严颜等武将亦知,只是牢内之人皆不明所以,庞山民为何在他们面前,提及此事。
“庞某本无大志,只欲于这乱世之中,小富即安,可偏偏因心有爱慕,娶了吕布前妻……”想起貂蝉那如花容颜,庞山民不禁微微笑了起来,轻叹一声道:“正因如此,庞某才慢慢有了于乱世立足的念头。”
“之前家师曾言,庞某这性子,不似诸侯,庞某亦知,我本无枭雄气质,做一路诸侯,或许在常人眼中,大权在握,前程锦绣,可庞某还真的不怎么在乎这区区虚名,庞某争霸之时,只为保全妻女,家族,可事到如今,有些事情,庞某却不得不为。”
“庞某与刘季玉并无仇隙,可对西川之地,却窥觑已久,诸位当知,西川便是庞某不取,日后自有来取之人,为何庞某得了西川,诸位便要寻死?”庞山民说罢,却听那张任笑道:“便是别人取了西川,张某亦当求死。”
庞山民闻言点了点头,道:“以身殉主,壮怀激烈,可是庞某觉得,将军若行此傻事,实在是幼稚的很。”
“庞某说过,不欲多造杀孽,所以季玉只会生活的比现在更好,庞某当予其如王侯一般的奢华,所以将军殉主,是殉何人?”见张任默然不语,庞山民叹道:“季玉不曾有拓土之心,诸位将军于乱世之中,壮志难酬,西川百姓虽然富庶,可比之庞某治下,荆襄之人,仍有不小差距,庞某若将竹纸,印刷等等技法,传入西川,这西川百姓生活,也会比先前只好不差,为何诸位心中,只容的下刘璋,却容不下庞某?”
“忠臣不事二主,庞某亦心有敬佩,但若诸位只是愚忠,此般固执,于庞某眼中,便是好笑的很了,于庞某心中,无论文臣武将,当心怀万民,而诸位心中,却只为区区名声,庞某见诸位已痴,所以这心中之言,不吐不快。”说到此处,庞山民对牢内诸人笑道:“今日事忙,还当委屈诸位一夜,待明日天明,庞某便放诸位归去,与家人团聚,诸位日后便是投别家诸侯,为旧主报仇,庞某亦无所怨,庞某如今将心中之事,和盘托出,总算舒服了一些,亦可安心去与我军中将校,夜宴畅饮了。”
庞山民说罢,起身离了牢房,牢内诸人愕然许久,张任叹道:“张某倒是有些看不懂这荆襄上将军了。”
“不过不得不说,此人说的有些道理,这庞山民身上,并无枭雄之姿,为人主者,擅恩威并施,于这一点上,便是季玉,也强他不少。”王累说罢,牢中之人尽皆哭笑不得,只是王累很快便收敛笑容,轻叹一道:“不过此人行事,出人意表,王某也不曾料到,这成都已破,他不去与那些有功之臣欢聚,居然来这牢房之中,与我等畅谈。”
“将军,张某想去请降……”张嶷沉默许久,对张任道:“如今那庞山民放我归去,可张某已没了去处,除一身勇力之外,张某别无所长,若要投军,亦只得投西川军马,如今西川已被其所得,投他或者降他,已别无二致。”
张任闻言,面色一变,正欲呵斥,却听严颜叹道:“张将军此言在理。”
严颜于军中资历比张任高出不少,张任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严颜见张任面上,神情忿然,对张任道:“你亦当归降荆襄,那庞山民性情仁厚,必会善待你,而严某亦老,如今已无力四处征战,乱世若壮志未酬,却是人生憾事。”
张任默然许久,似有意动,却听王累笑道:“老将军此言在理,只是这兵败恶名,总要有人承担才是,此事王某当应下,虽于城前自尽不成,那庞山民拦的住王某一次,还拦的住王某一辈子?”
“王累,休要犯傻!”张任闻言喝道:“先生于民生一道,颇有建树,若投庞山民,必得重用!张某丢了巴西。这罪责当张某承担!”
“你们都没这个资格!”严颜闻言斥道:“严某久镇西川,唯有老夫,才可承担。”
庞山民自是不知待其走后,牢房之内已乱作一团,若有所思的回到府上,府中下人已备好酒宴,待庞山民归来之时,那庞统见庞山民面上愁绪,散去不少,凑至庞山民身前笑道:“兄长又说降几人?”
庞山民闻言,摇了摇头道:“一人未得,只是与他们说起一些庞某前事,希望能让其感悟,不再如此固执下去了吧。”
“论及固执,何人又比得过兄长?”诸葛亮闻言,亦凑了上来,庞山民苦笑不语,摇头叹道:“非是庞某固执,而是张任,严颜诸人,皆为良将,千金难求,那王累久于西川为官,亦颇有能耐,庞某不忍将他们斩杀,欲放其归去,若时间久了,他们或许也会改变主意。”
庞统闻言,摇头笑道:“还是兄长不忍杀人才对!”
“皆非十恶不赦之徒,且相争沙场,只因各为其主,庞某又怎忍心加害他们?”庞山民轻叹一声道:“但愿他们有想通的时候吧!”
诸葛亮闻言,亦点了点头,道:”如今他们也无处可去,将其释放,早晚还要于西川为官。”
诸葛亮话音刚落,便听堂外士卒快步近前,对庞山民道:“禀告主公,那西川张任,王累,已于堂外请降!”
庞山民闻言先是愕然,继而大喜,忙起身离了大堂,行至堂外,见张任,王累二人肃然侍立,庞山民对二人笑道:“二位快快请进……只是庞某欲知,严老将军,为何不与二位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