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走后,庞山民感慨连连,心中暗道这曹家子弟,的确是有些出人意表,也难怪史上三国相争,至各家诸侯后代把持朝政之时,天下呈曹魏独大之局。
曹操当下已有五子,长子昂为人至孝,为救曹操性命而战死宛城,此子丕据传隐忍深沉,行事颇有其父之风,三子植今日已见,虽为书生,却有胆气,诗才不凡,四子彰骁勇善战,五子冲,年少机敏,曹冲称象的典故于后世人尽皆知。
而庞山民再想想自己,唯有庞籍一子,且刚刚降世,他这个作老爹的就给他准备了四个强横之极的对手……
甄宓见庞山民若有所思,还以为庞山民在思索曹植之事,正欲相劝,却见庞山民面上沉思之色很快就被笑容代替,索性也不再多说。
想的倒是有些遥远了,庞山民微微摇头,暗自好笑,便是比之曹丕,庞山民与之年纪相仿,曹操又不是与庞德公这般,老来得子,虽同为诸侯,然而庞山民却比曹操小了一辈。
看来身居高位久了,总把曹操当作心腹大敌,倒是忘记了二人间的年龄差距……
不过曹植已入长沙,这安全总要好好保障,免得日后曹操诟病荆襄无容人之量,曹植此番长途跋涉,求女甄宓,庞山民只觉好笑,却并未对曹植此人,心生怨恨。
行大事者,除杀伐果断,亦要有容人之量,江东孙权便是前车之鉴。因之前与周瑜的纠葛,错过了江东发展的黄金时期,如今蓦然回首,悔不当初!
不过数日,庞山民便得曹操手书,言语之间,多有代曹植致歉之意。庞山民心中也能够体会,曹操这为人父者的为难,平日里难得低头的一世枭雄。居然被自家儿子搞的灰头土脸。
且曹操信上亦言,如今已引十万军马回军许都,若曹植无碍。还请庞山民原谅他少不更事,允其归返,已有曹昂这丧子之伤,如此锥心之痛,曹操已不想再尝试一回。
看过洋洋洒洒的曹操手书,虽文辞并无花团锦簇,可庞山民却亦被曹操这浓浓的护犊深情所感动,当下回书一封,告知曹操曹植无碍,且不日便将其护送汝南。于两家边境,交还曹植。
次日一早,庞山民便将曹植请至府上,告知此番曹植远来荆襄,曹操已然心急。曹植闻言,神情数变,显然未曾料到曹操归返许都,如此之快。
见曹植面色发白,庞山民将曹操书信,交予曹植手中。对曹植道:“子建,汝父心急如焚,庞某亦不愿强留于你,宓儿一事,子建还是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好,至于归返之事,庞某已命五百军士沿途护送,至汝南后,更有汝南太守陆伯言接应于你,这沿途安全,子建大可放心。”
曹植闻言,犹豫半晌,对庞山民道:“唐侯可否允曹某再与甄小姐见上一见。”
庞山民闻言微微皱眉,对曹植道:“庞某早已说过,相见不如怀念,便是子建再见,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将心比心,若子建与庞某易地而处,又会如何?”
曹植神情讪讪,不能回答,半晌长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信,对庞山民道:“此乃曹某昨夜辗转,所作诗篇,还望唐侯代为交由甄夫人,至于家父告诫,曹某已知,即刻便归……”
说罢,曹植怅然若失的离了府衙,庞山民看着曹植背影,也不禁心中一阵感慨。
回到竹舍之中,叫来甄宓,庞山民便将书信交至甄宓手中,甄宓看过信上字迹,一脸疑惑道:“又是那呆子的书信?”
“倒也是个可怜人……”庞山民闻言,摇头失笑道:“庞某可未拆宓儿私信,不过想必也是那曹植一诉衷肠,谁叫我家媳妇国色天香,人见人爱呢?”
闻庞山民出言调侃,甄宓一阵脸红,摊开信笺看过之后,甄宓轻声感慨,对庞山民道:“宓儿有这曹子建写的这般好么?”
“情人眼里出西施呗!”庞山民闻言,不禁莞尔,对甄宓道:“那曹植却是不知,我这媳妇爱财如命,为些许银钱,居然敢在许都抛头露面,好在这曹植厚道,若曹操生一纨绔儿子,你此番能不能从许都回来,都是难说!”
甄宓闻言,微微一愣,见庞山民面上笑容,便知庞山民并未计较她于许都行商之事,如今庞山民也是一地诸侯,数州霸主,曹操若非做好与庞山民撕破脸的决断,是万万不会针对庞山民一小小妾室的。
恐怕在曹操眼中,即便甄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怎比得上问鼎中原,诱惑更大?
庞山民说罢,便将曹植信笺接过,看过之后,心中亦不禁暗赞曹植文采,他那几首诗词,只是穿越者的福利而已,皆剽窃后世经典,若论真实水平,又哪里能与曹植这等实打实的文采风流所比?
一首变了模样的《洛神赋》,曹植诉尽衷肠,只是结果仍未曾改变,不过与史上大不相同的是,夺曹植所爱者,一个是其兄长,一个则是可与曹操分庭抗礼的一地诸侯。
或许这样,曹植比之前世,也可少些纠结。
庞山民将信笺交还甄宓,唏嘘不已,甄宓见状,轻叹一声道:“虽然那呆子莽撞的很,却正如夫君所言,也不是什么坏人,此番归返许都,也但愿他能够想开一些。”
“能不能想开,庞某不知,不过庞某知晓的是,回去之后,曹操少不了要教训一顿这冒失小子,今日这曹操手书,可是让向来不肯低头的丞相大人,失了好大面子。”庞山民说罢不禁轻笑,对甄宓道:“恐怕子建回去之后,要被禁足,且丞相责罚,也会让他顾不得什么儿女情长了……”
正午时分,曹植便收拾行装,踏上归程,为不使曹植心怀奢望,甄宓并未相送,只庞山民一人,将曹植送至长沙渡口,甘宁于水寨之中,遥遥望见庞山民与曹植并辔而来,不禁咧嘴对曹植笑道:“你小子倒是好胆,敢与山民争抢小妾。”
“情难自抑,好在唐侯不怪。”曹植苦笑一声,对甘宁道:“只是未得甄夫人青睐,令曹某心中怅然。”
庞山民闻言亦笑,对曹植道:“子建文采风流,何患无妻,只不过此番子建离去,却不知何日还能相见了。”
“家父荡平荆襄,自会与唐侯相见。”曹植说罢,庞山民与甘宁皆是一愣,继而二人相视大笑,庞山民拍了拍曹植肩膀,道:“这诗人的想象力就是丰富,这话曹丞相尚且不敢妄言,你这家伙倒是说的顺溜……”
甘宁闻言,亦乐不可支道:“如今算是明白了何为书生意气,不过这小子的胆气,倒是令甘某有些欣赏了。”
二人调侃了曹植几句,却也不会与他较真,将曹植送上大船,庞山民与甘宁一道于水寨共饮一番,才被甘宁放回城中。
数日之后,曹植便归许都相府,只是入府之后,曹操并未出言相斥,而是命曹植细细说过,此荆襄一行,曹植沿途所见,以及见庞山民后,如何应对。
待曹植悉数说过之后,曹操双眉紧皱,许久不散,心中暗道:好在植儿归家之时,没有与他当头棒喝,此番曹植沿途所见,的确值得曹操思索一番。
曹植入荆襄后,所过沿途州郡,繁华皆不逊许都,那长沙郡城,更是生机勃勃,如今商贾川流不息,蛮汉两家和谐相处,曹植如今回忆起来,心中亦不禁凛然,暗道这还是之前将心神悉数放在甄宓身上,所感受到的一切,若是细细观察荆襄巨变,其中或许还有更多事情,耐人寻味。
至于庞山民与曹植之间的对答,曹植也悉数复述,庞山民的诗才令曹操也极为讶然。
无论是“两情若是久长时”,还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这样的诗句出自庞山民的口中,显然大大颠覆了庞山民之前留给曹操的印象,只是庞山民的安民之志,倒是让曹操深以为然,肃然起敬。
曹操不禁蓦然回想起他年少之时,似乎也与庞山民这般,心系百姓,只是渐渐身居高位之后,曹操却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在朝堂,身不由己。
曹植还跪于堂中,默默等待曹操的责罚,却见曹操于高堂之上,唏嘘不已,不禁疑惑道:“父亲,难道就连你也觉得,唐侯此人,颇为棘手么?离长沙之时,儿臣可是于唐侯面前信誓旦旦,我中原有朝一日,必横扫荆襄!”
曹操闻言,回过神来,呆呆的看了曹植许久,继而笑道:“那庞山民是如何应对?”
“他说儿臣想象力丰富……”曹植闻言,一脸憋屈道:“可父亲声威,岂是这荆襄骤然崛起之人可比?庞山民执掌荆襄,至今为止,也不过四载有余!”
“若是植儿不提,曹某险些忘记……”曹操闻言长叹一声,口中喃喃道:“四年便为曹某劲敌,且处处占尽先机,这年少竖子,当真了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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