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昀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吃了吗？
他真的吃了那肉吗？
他当然吃了。
因为他们太饿了。
饿到无法判断对方是否真的是好人了。
他们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就算有问题又怎么样？饱死总比饿死好。
他们也想活着，他们也不想死。
他们被困死在这个大学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电，日日活在被怪物吃掉的恐惧中。
穆昀深吸一口气：“我很抱歉我刚刚骗了你们，但是我真的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孩子们死在这个土地。我……我不想他们死。”
“你不想他们死就想我们死了吗？”罗新蕾激动地站了起来，她没有想到他们千辛万苦前来营救的人早就被自己的贪婪与饥饿给感染了。
哈，真是可笑。
木市基地的人的命是命，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忍不住吃了那群冒牌货给的肉，如今却又想让他们带着这群定时炸弹进A市。
A市好不容易恢复曾经的秩序，每日为了维护城市而战死的战士数不胜数，他们又凭什么因为自己的贪婪而害死A市的人。
罗新蕾的手都是抖的，如果可以，她真的想上去抽穆昀几个大耳巴子。
“你不是说，你们还有食物和水吗？”
步眠眼神冷静的看着眼前的穆昀：“为什么又说，你们饿得不行了。”
穆昀扯扯嘴角，看着步眠：“你体会过，那种永远都无法填满的饥饿吗？”
像黑洞一样，无时无刻，不在自己身体里咆哮，痛苦，空虚。
他们只有一个脆弱的皮囊，却拥有一个黑洞般的梦。
“我真的好饿好饿，基地长！我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当穆昀第一次看到自己基地内的母亲吃掉了自己刚刚生出来的孩子，只觉得胃部翻涌，他想说什么，污秽之物已经吐了出来。
他恶心，惊恐，浑身发凉。
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吃同类的？
是从他发现那些异能者开始慢慢变少，还是发现曾经喜欢踢皮球朝他要糖的孩子忽然不见了？
当他单独去看自己所建设地产妇科时，只有空荡荡的婴儿房和浑身是血的母亲。
他们已经变成怪物了。
穆昀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你怎么会饿呢？我不是给你们批了不少物资吗？你们怎么会饿呢？”
孕妇无措的想搀扶他，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抵是胃口变大了吧？”
可是，他为什么现在才知道这些。
他看着眼前的孕妇，温柔的脸庞，曾经那个用所有爱去哺育自己孩子的妈妈如今已经变成了怪物。
她曾经护着自己肚子求着他救救她的孩子，即使是自己死了，也要换回自己孩子一条活路，甚至让穆昀给自己活刨。
如今，她吃了她的孩子，神情却很淡漠无辜。
“孩子，生就是了。她也许是太吵了吧？饿了就哭，我就得喂，可是我也饿了，我让她吃饱了，她也总得让我饱一饱，不是吗？”
穆昀靠在墙上，他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
他跌跌撞撞的去质问自己秘书长时，却看到素日平和的秘书长正在熬煮着一锅肉汤，边煮边感叹：“老了肉都不好吃了。”
香味弥漫，却让饿了很久的穆昀只觉得恶心和反胃。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
难道自己真的如此无能吗？
穆昀痛苦的哀嚎着。
秘书长的父亲常坐的摇椅上只有一片血迹和零零碎碎的皮肤碎片。
穆昀看着他，眼底猩红：“你疯了吗？”
“这个世道都在吃同类，我们为什么不能吃同类？他们都是浪费粮食的牲畜，为什么不能吃？基地长，你也尝尝我的汤吧。”
他们饿了，饿疯了，饿的开始吃同类了。
穆昀看着步眠，眼里的泪忍了忍还是滑落：“我说过，我什么都做不好。它们昨晚带来的不是普通的肉，而是太岁肉。木市旁边的森林里有个吃人的太岁，它说，只要我们吃了太岁肉，就能变正常。我们太饿了，真的太饿了。”
步眠看着眼前的穆昀，她想，他喝了那碗汤吗？
罗茨看着穆昀，他想，这个穆昀应该喝了那碗汤吧。
第一次见面，他喝下了他们给他的酒。
穆昀永远那么软弱，因为他不软弱就会死。
曾经的木市吃同类，现在的木市也在吃同类。
穆昀不吃，就会被吃。
穆昀笑着笑着就吐血了：“你们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但你们杀不死我们的，因为我们吃了太岁肉。如果想完成任务。”
穆昀的目光落在步眠脸上：“那就得先杀死那里的太岁。”
步眠：“……”
她终于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这货特么的是想让他们过来杀太岁。
什么营救？他们早就变异了。
“为什么？”
步眠问穆昀。
穆昀泪水滑落：“因为我想死，他们也想死，杀了我们，我们就得救了。步眠小姐，很高兴能见到你，也希望你能完成我们的愿望。木市早就死了，死在了三十几年前。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太岁所在的研究所可以回答你所有的答案。”
人总是无法选择自己想走的路。
穆昀的眼睛一直看着步眠：“你太像她了，真的太像了。如果她活着，会不会和你一样厉害出众。如果你见到她了，可以帮我转告一下她吗？穆昀一直没有忘记报仇，他们都死了，死在飞机上了。”
恶心毒辣的懦夫，他费尽一切想杀死的懦夫死了，曾经的穆昀也跟着一起死了。
步眠：“……好，我会转告的。”
枯萎的花朵烂在了泥巴里，血红色的肉球从上面撵过。
“穆昀，穆昀，人机。”
庞大的肉球行走在坑坑洼洼的泥地里，周围的异种全都被它吃了。
“人机，找人机。”
它想离开，却被不明的屏障阻隔住，肉球内的磁波触动了。
它发出了尖锐的惨叫。
“啊啊啊！穆昀！穆昀是骗子！穆昀是一个大骗子！我讨厌穆昀！我讨厌穆昀！”
它尖锐的重复着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