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柔柔的看着床上之人,缓缓靠近他半跪蹲下,垂首将脸轻轻的埋进了他的手掌之中,轻蹭,轻吻。
时不时呢喃一句对不起..
随后抬起头,快步走了出去,满身的柔情,自踏出内殿那一刻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的恨意,他直往安政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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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政殿内权臣皆在有序的启禀上奏,而王位上的并不是一国之君。
而是齐华国的太后-余若韵,此刻她正行使着国印来批阅奏折点臣安国。
砰的一声,安政殿的殿门被踹开了,里面臣儒协讨的声音立即安静了下来。
他们看到了自家的君王正一步步带着浓重的杀意走了进来。
他们很快便被挥退了下去。
无数声叹息轻轻吐来。
其实他们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年轻有为的君王,会继续选择让半生辛劳的太后来掌管国事。
他们不是没有觐言过,但是君王血性的手段令他们难以劝说。
他足够无畏我行我素,淡世淡责不问国事,只有太后的下旨派遣才会听令行事。
众臣一下去,殿中便响起了齐行尘崩溃的嘶吼质问声:
“你要的我都一一奉令行之予之,你掌本国所有国事,得本国一切权势,以我的名义进军,屠城。
甚至强行更替抹除殊年的记忆,你还有何不满,你为何还不解蛊?回答我!!”
狂怒的语气,未曾收敛的恨意骤然直逼主位之人。
余若韵的目光一寸寸、认真且隐忍的注视着一步步向她面前而来的齐行尘。
她丝毫不惧,垂首片刻敛去眼中浮现的爱意,瞬间便调节好了一副不温不火的情绪。
一点点的弯起嘴角,演起了似哭似笑的神色,讲话的语气也变得颇为复杂,似爱似恨道:
“渝温,母后是为了你啊,你看你一国之君,整天粘着我的殊年。
大约有点儿,不成体统,为母自然会替你出书纠正你的错误。
再者,你不也对他隐瞒这一切,你与我没有什么不同,一样不择手段罢了。”
余若韵皱着眉,木讷又不忍的瞥了他一眼,随后起身握着戒尺的手微微用力。
极力的扮演着略带怒气却又好坏参半的角色,冷静道:
“渝温,他是筱氏的弃子,我的儿子,你的弟弟,我受人之托收留他。
让你君父给他赐名赐姓,让你俩一起平等的生活,那时候我正得宠。
你的君父与我都无比疼爱你俩,可自从你君父迷上外域之贱,一切都变了。
他居然被邪佞之娼勾的同意送你二人去钰千国当质子,任我万般求跪都毫无作用。
你二人不过相差三个多月,在我膝下受我疼爱不过短短两年不到,两个不足两岁的孩童被送去他国,一去就是一十八年。
我后面得知你们近况,拼尽全力夺权清肃佞臣祸端让你们二人回来,刚回来才半年,刚到予冠之年。
结果。
你二人居然告诉我,你们心意相通,希望我能认可?
触碰到我的逆鳞了,我儿,我心很疼呐。
钰千国,将我儿养成这般,不枉我布局两年灭了他。
也难以释我心头之恨,我恨的太多了,我也恨你,也恨殊年。
但....我似乎还是更爱你们的,我也分不清楚了嗤哈哈哈.....
你们向我坦白以来,算算你二人自出生呆在我身边根本不足五年。
你让我如何不恨,你们这回来的两年半年时间,我教了你很多,这一次钰千国的结局,我要让你牢记终身。
殊年阿,我也爱他,你看,他身体弱,我就替他改一下记忆,不让他伤心。”
随后她顿了顿,突然想起来齐行尘不会无缘无故过来发怒。
没拿戒尺的那只手也怒握成拳,还不等她强行镇定好自己。
下意识有些后怕的嗓音已经颤着声音脱口而出,不留余地道:
“是否殊年的蛊又发作了?”
随后她快速反应过来,看着自家逆子暴怒的模样,放下了心,心想反正他也察觉不到异样。
余若韵幽幽调节好嗓音跟语气,再次冷酷的说到:
“你们都乖乖的,就永远不会发作。
这次你私自放走钰氏二子,我...就小小的惩罚一下罢了,希望你下次莫要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稍后我会去陪他的。
渝温,我可以允许你们相爱,但,必须在我的掌控之下。
切记万不可让他人知晓,否则就算是我也难保你们无恙。
更何况诸国并未同意这等婚契,我往后可以向各国协议商讨。
我也可以先慢慢向百姓们梳理,让他们有心理接纳。
但需要时间,需要一个无法假定的时间,你必须等着,而且绝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别怪我心狠。
因为这次的失误你还没达到我的期许,我拒绝解蛊,但我答应此次过后不再动殊年的蛊,但你要听话啊。
我对你一直寄予厚望,我希望你能成熟点,筱氏他们已有变动。
我尽可能甩掉他们,别的你可以不用管,但我给你布置的所有东西你必须完成,而且一定要出色。
你多想想殊年,你要有能力护着他啊。
你如今一直在我的掌控之下,实在无用。
待你学有所成,我会将这一切全都交于你,再不插足半步。
我只有一个条件,希望在你的手中,今后你们容身的国家必须尽快成为强国。
你只要记住两点。
第一,一定要努力变强。
第二,我绝不会害你们。”
暴怒中的齐行尘并没有发现,余若韵这破绽居多的言语跟神色。
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而余若韵则是继续冷着情绪,没有心软,她必须要这样做。
余若韵快速的说完,不再理会几近崩溃的齐行尘。
她缓缓卸下力气,放下手中那给自己勇气与支撑点的戒尺,便与他擦身而过,快速的直奔齐安岁所在的宫殿。
而她路过齐行尘时,哪怕他余若韵演的再好,可眼尾难免的悄然落泪。
无不彰示着,她的心也疼,疼的无声。
可惜她藏的太好了,除去心腹之外,无一人发觉。
她在心里不断的道歉,不是她不想言明,谁不想解开误会,谁又想与至亲相恨相杀。
可她真的不行,误会已经入了骨,伤害已经入了心。
她能做的就是尽力赔他们一个安稳容身的国家,尽力赔他们一个无后顾之忧的未来。
来抵这数年的无奈缺席,来抵这所爱隔天的怨恨。
她站在殿门前抬头看着洁白无瑕的天,所有因果她自受,她此生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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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若韵走后齐行尘缓缓蹲下身,一只手抱着头,一只手抓着心脏的位置,几乎溃败的理智厮磨着他那负重的心脏。
把这半生数年回想了无数遍,可,似乎自出生起,就是这帝家台上的一个死胡同。
两岁的孩童什么都记不住,只知道自己自小身边就有一束不灭的骄阳。
和一个跟自己一样的家人,在一个新的国家居住了一十八年。
记事起便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的国家为何不要他们。
知道自己又是如何在一个陌生的国家,被钰氏君主之家满心满眼真情待大的。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有了家,有一起陪着过来一起长大的家人。
还有新的家人,被真挚的赋予了 ' 渝温 ' ' 殊年 ' 一字。
是,他们二人一年年一月月都会收到‘家信’。
可从未谋面,从未有真实记忆的亲者,如何能在二人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更何况他们知晓,齐安岁突然中蛊,前后中蛊才五年的时间。
他们便被突然强行的接回了国,种种原因都直指她余若韵,怎能不让他痛心欲裂。
齐行尘从未想过,他抱着希望对生母的坦言,会给他的家和家人带来永生难忘的悲苦。
他也不理解,为什么生母要对他的殊年下蛊,他更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他努力变强。
他想知道他们的母亲是否爱他们,每每忍不住质问她时,但得到的回答却是模糊的。
她可能是爱的,但是她的举动却让他一次次的后退。
他发现不了被隐瞒的真相,种种疑惑与悲苦都如海浪一层层向他扑来,其汹涌之势似要将他溺毙。
回来的这两年多,受控,受限,任人摆布,无能为力,逃不开挣不掉。
且间接性让亲人逝去的这件事,是齐行尘穷极一生也解不掉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