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宗善深吸一口气,极力佯装镇定。
暗中稳了稳已然慌乱的心神,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在袖袍中悄然握紧,随后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平视前方。
直视着高坐于主位之上的耶律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且洪亮:
“宋殿前太尉陈宗善,奉我大宋皇帝之命,怀揣着诚意,不远千里,前来与郎主商议应对那贼人史文恭一事。”
他刻意将“诚意”二字咬得极重,试图借此展现大宋的态度。
此言一出,议事大厅内瞬间一片哗然。
辽国的文武大臣们交头接耳,神色各异,有的面露狐疑,有的则满是不屑。
耶律辉听闻,原本紧皱的眉头并未松开,反而面露疑惑,不禁轻咦了一声,那声音虽不大,却在这瞬间安静下来的大厅内清晰可闻。
随后,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陈宗善,带着一丝不解与质问,开口问道:
“你们宋人的酒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膏药?
史文恭虽说与我大辽有不共戴天之仇怨,可他身为你们汉人,此番进攻我大辽,从某种意义上讲,不也算是为你大宋出力了?
你们此番前来,竟说要与我等一同对付史文恭?
莫不是当真以为我大辽好欺负,可任人欺骗不成?”
耶律辉的声音中隐隐带着怒火,话语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向陈宗善。
陈宗善听闻耶律辉言语之中的怒火,只觉心头猛地一紧,仿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心跳陡然加快,额头上的汗珠愈发密集,然而,多年的官场历练让他强装镇定。
微微低下头,心中急速地思虑着,脑海中各种说辞如走马灯般闪过。
片刻之后,微微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诚恳,缓缓说道:
“郎主有所不知,此番史文恭率军而来,我大宋朝廷事先并不知晓。
如今西夏作乱,我大宋朝廷边军先前都在与西夏浴血奋战。
如今,西夏之战历经艰难,才渐渐平定下来,朝廷这才得以抽调回人手驻守边关。
也正是在此时,才惊悉这贼人史文恭竟然犯下如此大事!
故而此番我乃是奉了我家陛下之令,带着满满的诚意,前来与郎主您商议,如何联手铲除这危害两国的贼人。”
陈宗善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耶律辉及辽国众臣的神色。
听得陈宗善这番话,辽国都统军兀颜光,当即便不屑地冷哼一声。
那冷哼声仿若一阵寒风,瞬间在大厅内刮过。
兀颜光心中暗自思忖,这话其中真假各有几分,在场众人又岂会不知。
辽国诸将心中更是涌起一股鄙夷之情,对那大宋皇帝赵佶的无耻行径感到不齿。
他们都清楚,分明是大宋边关失守,无力抵挡,这才低声下气地前去央求史文恭率兵前来支援。
却不曾想,今日眼见史文恭立下大功,大宋朝廷却做出如此背信弃义、违背盟约之事,当真令人耻笑。
此时的耶律辉,端坐在那威严的主位之上,神色凝重,仿若一尊雕塑。
周遭辽国大臣们的议论纷纷,在他耳中仿若渐渐远去,已然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其目光深邃而专注,脑海里如同一台飞速运转的机器,反复权衡着利弊。
眼前这个宋使陈宗善所言,究竟有几分真假,在他心中不断地盘旋。
倘若真如陈宗善所言,宋国能够与大辽携手并肩,一同应对史文恭这劲敌,那局面可就大不一样了。
届时,史文恭受到宋辽两国的前后夹击,可不就如同困在瓮中的鳖,插翅难逃,只能任由他们处置了吗?
这对于急于为耶律得重报仇、收复失地的耶律辉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具诱惑的方案。
在心中反复权衡了一番之后,耶律辉那原本深邃的双眼陡然间锐利起来,仿若寒夜中的鹰隼,死死地盯着陈宗善,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紧接着,一字一顿地出言问道:
“话虽如此,但尔等宋国向来喜欢背信弃义,我又该如何相信尔等所说?”
这“背信弃义”四个字,被耶律辉特意加重了语气,说得格外清晰,声音在宽敞的议事大厅内回荡,其话中之意,在场众人皆心知肚明,矛头直指大宋过往那些令人不齿的行径。
饶是陈宗善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脸皮也算够厚,此刻听闻耶律辉这般毫不留情的质问,也不由得面色微微泛红。
毕竟,大宋刚刚背叛了自己的“盟友”史文恭,如今这般行径,在道义上确实站不住脚,整个大宋,在信义方面,还真就没什么可拿得出手的底气。
然而,赵佶的旨意如同高悬头顶的剑,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陈宗善纵使满心无奈,也只能硬着头皮,强装镇定,继而说道:
“郎主多虑了,那史文恭本就是我大宋通缉已久的贼寇,将其剿灭,本就合情合理,是我大宋分内之事。
再者,我大宋也愿以此事为绝佳契机,借此增进我等两国之间的情谊,让两国边境从此和平友好,永不再起刀兵,互不侵犯。
待事成之后,贼寇史文恭所夺下的蓟州与檀州两处归属于燕云十六州的州府,我大宋定会一诺千金,尽数归还与辽国。
但先前被辽国所占去的雄州、霸州等地,却也应该重归大宋版图。
如此一来,方可彰显我等双方合作的满满诚意。”
陈宗善一边说着,一边暗中观察着耶律辉的神色,双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紧张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听得陈宗善这番话,耶律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冷笑,随后轻轻点了点头,那动作仿若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开口说道:
“只要史文恭一死,此事易尔。”
这话一出,仿若一道曙光,瞬间照亮了陈宗善原本忐忑不安的心。
陈宗善顿时心中大大地吐出了一口气,仿若一块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了地,他知道,此事多半是成了。
那原本因紧张而略显僵硬的脸上,此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当即便再次对着耶律辉拱手说道:
“为了以表我大宋之诚意,我家陛下已派出大军驻守于清州与莫州两地。
届时,我大宋军队与大辽兵马相互配合,便可将史文恭一伙围而攻之,叫那贼寇插翅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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