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没几步,便听头顶上传来轻笑声,“子舒小姐,这大半夜的逗留在此,可真是好雅兴。”
宗子舒抬起的步子微微一僵,缓慢的抬起头…。
粗壮的树枝上,冷言诺正笑颜如画的看着她,与之前立于残尸血骸中那冷郁绝冷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内心不得不承认,冷言诺的确很美,她的美很鲜明,勿须画笔描绘,也无关乎止在于外貌,而是贵在那一举一动的自然流露,引人嗔痴,同样的,也美得慑魂,宗子舒极力压抑着心中那种欲杀之而后快的情绪,认真的看着冷言诺,一瞬间心电急转,下一秒,她极力收整好心绪,原本微带心虚与惊然的神色倾数退去。
“没想到天慕璃王妃竟然委身齐王府做一个小小丫鬟,真是牛鼎烹鸡,让人难以理解。”宗子舒尽量用着最平婉淡然无所谓的语气。
冷言诺看着瞬间收整心绪,一幅居高璃琉,远山云月般华裳轻飘的宗子舒,轻轻一笑,“子舒小姐乃宗家之宝,下得父母宠爱,兄弟敬爱,上得皇后撑腰,说不定不日就会擎于凤枝,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如今这夜色稀明的躲于树后偷窥,也挺让人难以理解的。”
宗子舒心蓦的一抽,冷言诺虽然在笑,可是那笑里竟似有千万把利剑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只等着煎烤烹炸。
一阵夜风袭来,吹拂得树枝乱动,更在宗子舒清冷如月的面容上打出一片斑驳光影,也在对面冷言诺如珠如辉的面容上罩上一层无以伦比的诡异光束,宗子舒不自觉的一个颤栗,然而不过一瞬,压抑下心中情绪,眼光坚定的看着冷言诺,“明人不说暗话,既然你也知道我乃宗家嫡女,又深受皇后喜爱,不日就将是南国皇后。”宗子舒说到将是南国皇后之时,似想到什么,眸光不自觉的一暗,但是这种暗然却很快被她掩饰下去继续道,“想来,璃王妃定然不会做出有损两国邦交之事。”
“嘻嘻…”一阵比之冷言诺的笑声还要轻悦的声音在在宗子舒身后响起。
“我说子舒小姐真有意思,暗中下黑手,如今跑这儿偷窥大半天,到现在这时却想起了两国邦交,脸皮厚得也当真是可以。”寒霜两手插腰言辞毫不留情,也似乎极为好笑,“况且,我家小姐只是璃王妃,可不是皇后,哪能什么有损两国邦交的。”语气中带着暗暗的讥讽。
宗子舒一直深得宠爱,虽然谨礼有持并不娇行跋扈,但是也从未得一个丫鬟这般奚言冷落,闻言,面色瞬时暗沉下来,看向寒霜的眼神也极为不悦,若是平明,她定然让寒霜生不如死,可是…。想居高位者就得懂得潜伏,这是她很早之前就懂得的道理,所以她将这种不悦控制得很好。
冷言诺从头到尾观察着宗子舒的表现,从她刚才说到“将是南国之后”之时眸光那一瞬间极力掩藏的暗然到听得寒霜奚落之后想要反击却懂得权衡目前处境而按捺不动,遂道,“子舒小姐自荐枕席都无人要,到现在还能想得这般长远,的确是南国之幸,想必南木宸若是知道,必然会对你稍微改观。”
冷言诺永远知道什么话才能最打击一个心智坚定又聪明之人。
“冷言诺。”宗子舒再也清淡不了,脑中蓦然想到此生于她而言最为难堪的一幕,若不是面前这个女子,南木宸又怎么会…。遂也顾不得掩饰了,面上那种憎恶厌恶表现得淋漓尽致,“冷言诺你不要以为南木宸喜欢你,你就可以任意妄为,我好歹是宗府嫡女,我若是出事,你也不会好过。”
冷言诺突然一个轻跃,自树上轻稳落地,眼神冷冷的看着宗子舒,“子舒小姐真是好笑,我可是天慕小小的璃王妃,璃王之妻,南木宸喜不喜我是他之事,与我并无关丝关系,反倒是你,既然是宗家嫡女,又得皇后宠爱,不自恃身份,反倒与人合谋算计我这从未蒙面之人,不是更加任意妄为吗。”
宗子舒闻言身子一震,原就清冷如月的面上更是面色惨白,不错,她是应了黑袍,黑袍帮她除去这个让她有些寝食难安的丫鬟,她将黑袍引荐给皇后,整个南国,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只要得到皇后的支持,那做任何事即使再难,都成功了一半,南皇后的野心一点不小,若不是南木宸是其亲子,那…。甚至于南皇之死…。关于今夜之事,黑袍也隐有透露于她,她亦不会做无准备的仗,加之心里总是有些辗转难思,所以今晚才会失策的尾随而来,只是她没想到这个丫鬟竟然就是她愤嫉的情敌,也没想到会听到那么多秘密,更没想到那黑袍竟然是名女子而且还…。她虽内心震憾,于这血腥场面几经作呕,可是自小皇后对于她的特别训导让她还是比寻常女子镇定从容些。
只是她更没料到,这个冷言诺当真与南宫玉儿口中无异,聪明异常不说,好像,今晚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在对方所料中。
冷言诺看着宗子舒微微变幻的脸色,方才上前几步,“子舒小姐竟然一个人前往莫不是怕了。”
宗子舒微微后退一步,总觉得冷言诺浑身上下有一种她没有的气势与气质,那种气质,更让她挫败不已。
“你怎么会知道…。”宗子舒终是问出心中疑问。
冷言诺微微笑,不愧是宗芜皇后宠到大的,心智比起常人来说还是略高那么一筹。犹记得,前世里,她这般轻言笑语,却神态正严时,那些个中饱私囊的高层管理员额头上起的薄汗呢。
“我为什么会知道?”冷言诺似在自问自答,“如果我说所有一切都是我故意为之呢。”
“不可能。”宗子舒难以置信,纵然冷言诺再聪明,也不可能会算计到她会与黑袍合作,就算她早已知悉黑袍的身份,也不可能算到她会尾随而来,此事,她连黑袍都未说过,所以,她此时面上全然不信的表情那么直接的落在冷言诺眼里。
一旁寒霜并没有看冷言诺与宗子舒这边,而是眸光谨慎的看着周围,夜风徐徐,树林里的血腥气转瞬便蔓延在空气中,升腾飘荡,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到来。
“是啊,若不然如何能将你主动引到这儿来,我算准了他与安王产生隔阂,自然会去找一个有用的人,好像,这整个帝京城,不管我是冷言诺还是灵精,就你对我不存好意,她自然会找你。”冷言诺语声飘在树林里,于此时此刻,暗夜,血腥,尸体里轻悠悠飘过,虽是至上灵乐,却让宗子疏毛骨悚然,她突然想到刚才看着黑袍死时眼角黑血直流,瞳孔乌黑的场面,想到那群毫无人气的死士,心更是不自觉的下沉低落,她猛然抬起头看向冷言诺,没曾想,面前这个女子的最终目的竟是要引自己至此,自己于她到底有何目的,与此同时,宗子舒眼角余光微瞟,此时她侧着身,正好看到黑袍的袍衣被风吹起,鼓鼓如荡,越发衬得这黑夜如修罗地狱般。
“你引我至此?”宗子舒虽然知道冷言诺不会口出虚言,但是却总觉得不太可能。
冷言诺往旁边树上斜斜一靠,极为随意的瞟了眼宗子舒,“不然你以为呢。”
“为什么。”宗子舒话虽如此问,手却极为缓慢的朝袖中而去,今夜风微微大些,吹得衣衫发丝飞舞,这一小动作倒是正好能掩饰住。
宗子舒尽量让自己面上的神色显得从容一些,只要再差一点…。
“唰。”空气一道剑光划过,宗子舒愕然僵住,连袖中一截短箭掉了出来都浑然不知,因为,她看见,自己刚才寄于一丝希望似乎身姿在微微浮动的黑袍空中这突然一剑正直击心脏,当真是,魂了归去。
冷言诺瞟了眼冷言雪的相簿,轻蔑一笑,“死了还要作怪。”话落,向前走几步,径自在宗子舒面前弯腰拾起地上的短箭,唇角轻勾一抹可有可无嘲讽,“宗芜皇后倒是舍得下本钱,连这般贵重用来传递信号的物什都给了你。”
宗子舒此时早已风度不再,淡定全丢,因为她明明显显看到了冷言诺眼底那抹杀意,她突然想到什么,急声开口,“璃王妃,说起来,我与你本就无冤无仇,何至于到了想杀我的地步。”
冷言诺不置可否的摇头,一幅不解之态,谁说我要杀你了,话落,将手中短箭往空中一抛,转身,在宗子舒幸庆冷言诺不知这一抛所带来的后果之时,却听冷言诺道,“尽快学会她的言行语气姿态,我要宗子舒完好的出现在皇后身边。”
宗子舒原本庆幸的面色一僵,不知是被这句话的内容所惊,还是被冷言诺这种毫无所谓的气势所吓。
而与此同时,空气中突然一抹绿色倩影横空而降,接住了那短箭。
寒霜看着女子面上并未出现有何异常,只是小心的注视着四周。
“主子放心吧。”女子对着冷言诺恭敬有礼的点了点头。
可是宗子舒却更加惊骇了,因为,她竟然在女子口中听到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不,宗子舒上前一步拉着冷言诺的袖子,看着冷言诺,突然觉得有种什么要即将失去的感觉,“你这是做什么,我是无人替代的。”因为内心的惊慌,宗子舒的面色越加难看,连带着情绪也有些异常起来。
冷言诺嫌恶的看了眼拉着自己衣袖的纤手,手一挥,宗子舒便跌坐在了地上。
“也不会做什么,总不会比你做的更恶心,宗芜皇后为何这般宠幸你,难道你觉得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冷言诺突然凑近宗子舒耳边,语声似喃,但对宗子舒来说却更似魔语。
“你有什么是连宗芜皇后也瞒着的事,皇后宫里暗处的黑衣人应该不止武功高强,还天术精奇吧。”
最后几个字落,宗子舒整个人都已经软了下去,瞳孔中一种绝望到极致的东西极度蔓延开来,如碎化的雪,一点一点浸透着整个面孔,怎么会,怎么可能,那件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不会。
“主子,她,要…。”那绿衣女子上前一步,看了眼宗子舒对冷言诺作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
冷言诺摇摇头,一片树叶飘晃飘晃自她眼前跌落,她的声音也极冷,“留着吧。”
“是。”女子话落,偏身对寒霜笑了笑以示招呼。
“那五只还好吧?”冷言诺突然问。
五只?女子抽了抽嘴角,主子,那是人好吧。
“挺好,只是…”
“我明白了。”冷言诺阻断女子的话轻轻一笑。
女子点点头,直接提着宗子舒消失在树林深处。
“小姐,你真的决定…。”寒霜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冷言诺摆摆手,寒霜立马噤声,因为,她感觉到身后,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正在靠近。
“看了这么久了,也不嫌脖子酸。”冷言诺突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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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有点少~~~还是请妞们笑纳~~哪天得空新枝会加更~~(最近在写小剧场,关于蓝枫与月流年的,之前的重新改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