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不做。”
洛屿泽背过身,想要尽量降下自己心头的火。
没一会儿,身边传来轻微的鼾声。
起伏均匀。
但他却毫无睡意。
洛屿泽重新转过身,盯着洛雁那张酣睡的侧脸,往事浮现眼前。
七年前。
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他在宗祠抄了一天经,太阳将要落山时,洛雁闯了进来。
“大哥,我刚在后山......”
她伏在他的耳边说了一串话。
“大哥,我们要将这件事告诉祖母吗?”
洛雁脸上满是惊恐。
原本,她今天应该跟他一起抄经,怎料许氏病了,洛雁便去后山采药。
她身上背着草药筐,里面却空空如也。
脸上、身上、手上到处都是泥巴,手肘处甚至还擦伤了。
他只得拿自己的帕子替她擦拭脸上的泥水,摇了摇头。
他身为大哥,肯定不能让下面的妹妹冒这个风险。
洛雁心思单纯,但也懂得这件事非同小可,“大哥,私自开采煤矿可是灭族的死罪,咱们当真袖手旁观吗?”
洛屿泽连忙堵住她的嘴,“隔墙有耳,你就不怕还没出这个门,就被吊起来打死吗?”
“可是......”
“没有可是,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绝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
洛屿泽没想到洛雁会撞上这种事,更不敢相信洛家长辈会做这种事。
难道他们这么着急地修建宗祠,是为了掩饰煤矿开采?
开矿并非小工程,要是贸然招一批工人上山,定会惹人眼目。
洛屿泽让洛雁凭着记忆把开矿的位置画了下来,打算半夜去探探究竟。
好不容易才将洛雁哄回自己屋里休息,结果他半夜还没走出宗祠的大门,她就追来了。
“大哥,带我一起。”
洛雁扬着那张还算稚嫩的鹅蛋脸,微微眯起的狐狸眼好像会勾魂,他差一点就心软答应了。
但是这事有风险,他不能把她牵扯到危险之中。
洛屿泽严声拒绝。
洛雁却执意要跟他一起,“如果大哥不带我,我就自己去,到时候要是被人抓起来吊在树上打死,我变成鬼也要缠着大哥。”
洛屿泽无奈一笑,“你以为我是被吓大的吗?”
洛雁故意吐了吐舌头,“难道大哥不怕鬼吗?”
“怕,但我不会怕你这个胆小鬼。”
洛屿泽唬她,“山上半夜可是有狼出没,你就不怕被咬?”
洛雁反问:“有大哥在,大哥肯定不会让我被咬。”
洛屿泽被她纠缠得没办法,为了不耽误时间,便用红绳在两人的手腕上系了个死结。
洛屿泽注意到洛雁嫌弃的眼神,唇角一勾,“这样你就不会跟丢了。”
两人几乎并排走。
山上很黑,又起了雾。
油灯进入雾层,只能照亮脚下的一小片区域。
洛雁凭着记忆找到一块枯木区,小心翼翼地寻找自己留下的记号。
折腾了大概一个时辰,他们才找到准确的位置。
洛雁指了指不远处,“应该就在前面,大哥,我们真的要过去吗?”
洛屿泽挑眉,“怕了?想当缩头乌龟了?”
洛雁嘴硬,“没有,我只是在想要是我们真被人发现......”
洛屿泽打断她的话,“要不你现在抬头挑挑哪棵树合你眼缘?”
“大哥!”
洛屿泽用一个玩笑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刚还对他死缠烂打,非要跟着上山,这会儿开始瞻前顾后,晚了。
两人红绳都绑了,要被抓那就是一起被抓。
不过他们尽量小心。
夜三更,矿洞里的工人竟然还在干活。
漆黑一片的矿洞里隐约有微弱的光亮传来。
洛屿泽本想再靠近一些,但一想到身边还有人跟着,尽量要顾及两人的安全。
好在有惊无险,两人没有被矿里的人发现。
洛屿泽记下位置,便要带洛雁原路返回。
没想到他们躲过矿里的人,却没躲过宗祠里的人。
第二日,他本想自己再偷摸上一回山。
没想到会被洛邢林半路拦截。
那时候,他对他的敌意还没那么大。
洛邢林借口要请教他问题,特意支走了洛雁。
结果洛邢林拉着他磨磨唧唧,直到夕阳下山还不肯放他离开。
他跟洛邢林一同用了晚膳,还被强行灌了两杯酒。
正上头时,洛雁的丫鬟突然跑来说她失踪了。
他第一反应便是她去了矿上。
二话不说,他连忙提着灯去找。
也就是这次,矿上失火。
他替整个洛家顶了罪,入狱整整五年。
说来也奇怪,怎么就这么巧,他刚一上山,矿上就着火了?
很难让人相信这是意外。
直到洛雁从火光里跑出来,他下意识地将她护在自己怀里。
还没等他问清真相,她就昏过去了。
他只能先将她抱回宗祠里,再叫人去矿上救火。
火势凶猛,毫无防备地炸了半个山头。
看来是瞒不住了,还没等他把这件事告诉祖母,官府的人就来了。
竟是为他而来。
有人报官,并列出他跟蛮人勾结的证据。
他一头雾水。
莫名就成了叛国贼。
直到他被丢进大牢,才弄清这是一场骗局。
矿洞被炸毁,没人再清楚里面藏了怎样的东西。
洛家可以借着从新修建宗祠的理由,搬到新的山头,洗清嫌疑。
甚至不惜安给他一个叛国的名头,用来掩饰矿山的存在。
因为搬城,宣德帝重新修改了律例。
只要洛家将他除名,他个人的所作所为便不会牵连到整个洛家。
前提是,洛家也要出一个证人,大义灭亲,将功补过。
洛雁便是洛家挑选出来的证人。
他永远忘不了,她站在公堂上,满口谎话,句句像针一样戳在他的心窝子上。
他曾经那么信任她,却被她反过来咬一口。
那晚他带着她上山,却成了他想要将她灭口。
系在两人手腕上的红绳却成了他想要勒死她的武器。
甚至连她为他缝制的书袋,都成了将他压死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背着骂名入了狱。
在狱中呆的那五年里,他没有一日不恨她。
他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苟延残喘,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出来,一定要亲手掐死她。
她既当得了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就别怪他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