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陷害逃出门飘零路上。
投远亲避灾难渺茫堪伤。
怀身孕十四月犹未生养,徐氏妾妒宗嗣,她道我身怀妖孕家门不祥,在花园定诡计要害我命丧,多亏了寿春相助情意无双。”
菖蒲还未推开那普济堂的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清脆的戏音,那声音婉转悠扬,比之上次听闻时多了一丝洒脱和灵动,少了几分规制与教条。
少年小心的托起那门板,不愿那开门的声音打断这段正处于高潮处的表演。
此时普济堂的院子中正围了一群人。
不管是那孤儿,还是那些被父母塞进来认字的孩童均围在了一起,此刻他们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位于人群中心处,只着了一席素色长袍的小小少年。
小少年一手食指与中指合拢,做拨开云雾状,另一只手则是打着快板。
随着他脚步微微一动,手中快板也由快转缓。
“幸喜得在寒窑麒麟子降,麒麟子降,娘的……儿……啊……儿啼哭娘心焦无限凄凉。
山寇掠我山婆放,深感她的好心肠。虎口脱生色儿漏网,慌不择路奔走匆忙。耳听得喊叫声举目远望。
一霎时只觉得天昏地暗。”
少年唱完最后一个音停顿了刹那,他看见了那站在门口望着这边的菖蒲,不过少年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只是刹那间就调整过来了自己的气息,继续唱了下去。
半晌后,一曲终了,青衣少年收了音,只是周围的听众却完全没有听够。
“裴哥哥,你就再唱一曲吧,我想听《霸王别姬》,就一曲就好。”
一个头发被扎成了两只小角的男孩跑到了少年的身边,摇着他的手央求道,周围其他的孩子听此也是一脸的期待。
裴七儿略显羞涩的咬了咬嘴唇,他不好拒绝,只是今天的时间确实已经很晚了。
“课间时间到了,进教室,快进教室去。”
苏琦挥了挥手,开始招呼几个大孩子将这些贪玩的孩子们往教室里面赶。
等到看着孩子们开始缓慢的涌入房间时,他才微微落后了几步,加入了大孩子们的队伍中。
“我感觉裴兄唱的比戏班子都要好,以后咱们可算是有耳福了。”
苏毅乐呵呵的搂住了小少年的肩膀,裴七儿并不习惯这样亲昵的接触,缩了缩脖子。
“我还……还差很多,师傅们唱的比我好多了,而且还有乐器撑台子。”
“得,哥,这是给你布置任务来了。”
苏毅咧开嘴对着正向自己这些人走过来的菖蒲招了招手。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就已经很好了,有人愿意听,我也可以唱,我之前还以为不能再唱戏了。”
“他们就是纯欺负人,东西不都退回去了吗。”
苏毅撇撇嘴,不过随后他就奔奔跳跳的拉着裴七儿到了菖蒲旁边去。
“哥,裴七儿唱的特好听,您哪天想听戏了就来我们这里,保准不比戏园子那边唱的差。”
“好。”
菖蒲点点头,他就是顺路过来看看,看到裴七儿和大家相处的不错也就放心了。
因为百草堂那边没有大夫坐诊,菖蒲临行前也只是和杜仲说了声他去了苏家,菖蒲转了一圈之后就匆匆离开了这里。
菖蒲回到百草堂时就看见徐牧正一脸春风得意的坐在柜台后面,居然在认认真真的给病人把着脉。
菖蒲绕开正在排队的病人们,到了柜台后面和正在抓药的杜仲汇合。
“师弟来信了,说是他得到了那位大人物的赏赐,他将赏赐的金子寄了回来,师傅心里面高兴,就开始问诊了。”
杜仲小声地给菖蒲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随后接过一旁徐牧开的方子,却并未直接抓药,而是先交给了菖蒲。
之前师兄不在,他也看不出来师傅方子的好坏,现在师兄回来了,他感觉看病这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他在店里面就没有看过几次师傅开药,生怕师傅将人给治死了,给店里面惹上麻烦。
正在开药的徐牧看着杜仲拿到了自己开的药方后并未直接抓药,而是先交给了一旁刚回来的菖蒲审查,心头先是涌起了一阵恼怒,自己可是他师傅,哪有让徒弟给师傅掌眼的道理。
不过当看见菖蒲开始认真看那方子时,徐牧的心里又没来由的泛起了慌乱。
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他上次给人认真看病还是在上次。
若当真被菖蒲给抓出来了什么纰漏,那么自己不就丢人丢大发了,此刻的他甚至有一种少时被父亲检查课业的紧张感。
“没问题,就照着这个抓吧。”
菖蒲点点头,将方子还给了杜仲,徐牧毕竟底子厚,虽然水平下降的严重,但是依然还算有两把刷子的。
这药方看得出来对方下了吃奶的力气,他也没必要太过苛责对方了,能记得过来看看病就挺好的,菖蒲还指望着对方可以看住店面,让自己得以出去巡诊一圈呢。
徐牧听见菖蒲的话后便长松了口气,随后再次转过头来,给下一个病人开药。
“呦,徐掌柜怎么自己上手了?”
徐牧的下一个病人是一个带着只小帽的小商贩,他之前也做药材,后来被厚朴给挤兑着失了业,现在就是凭借着之前收药材的路子来转卖一些零碎的商品养家糊口。
因为知道徐牧也被厚朴给咬了一口,他们两人意外的成了朋友,当然仅限于酒肉朋友的范畴。
“手痒,就上来坐一天。”
徐牧故作高深的道了一句,随后用手掌装作无意间的摸了摸身侧的一只小匣子。
那小匣子此刻被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里面银色的光芒闪烁。
“徐掌柜最近可还忙。”
小贩一看就知道对方想要自己提那个匣子,只不过他可不会平白去给对方这个话头子,至少也要自其那里得来一顿好酒好肉的招待才行。
“还好,就是那劣徒跑了,活多少算是多了点。”
徐牧微微皱了皱眉,对方怎么不好好问这匣子的事情。
“那就好,请您可不容易啊,这刚好遇上了,今天晚上我搓了一局,您可千万别拒绝,我再约上两个兄弟,咱们好好聚一聚。”
小贩微微笑了笑,他知道了,估计是徐牧想要炫耀他的那个小弟子,不过他就是不让他如愿,这顿好酒他是吃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