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见此情景,皆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倒是弄洮参吊儿郎当地蹲在地上,仿佛不太担心此事。
要是放在平时,那个男人确实很有可能把他们所有人都杀了。但现在,正好是他用人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下重手,最多就是砻陶已和砻陶尔会倒霉。
“怎么办,要不……我们逃吧?”有人喊道。
气氛霎时间变得有些沉重。那人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噤了声。逃?他们能逃到哪里去呢?
就算主人不和他们计较,没有解毒的药,他们根本活不到春季来临。
大家议论纷纷,许久都没讨论出个结果来,却都不愿就这样空手而归。就算是死,他们不回去的话,还能多活几天,但要是回去里,谁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你们疯了吗?要是被主人知道了,哪怕翻遍这里所有的地方,他也会把我们找出来,到时候我们会死得更惨!”
有人附和着逃跑,也有人出来反对。这说法一出,就再没人反驳了,一行人最终垂头丧气地朝旯热城的方向去了。
此时,旯热城和飞峡城之间的战火已经点燃。数以千计的火球不断从旯热城内飞出来,朝着飞峡城的奴隶们砸去。
上官爵偲的脸色很难看。他此时从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这些原始人的战斗力。
他满怀信心而来,本以为旯热城的人会和其他小洞族的人一样不堪一击,没想到他们城内竟然有投石机!
那高高架起的木架子,应该就是最原始的投石机没错了。早在他的人靠近旯热城的时候,那些投石机就已经一字排开,仿佛对方早就知道了自己要来攻城一样。
足有瓷盘子那么大的石块接二连三地飞过来,片刻之间就砸倒了一片人。但他虽然吃惊,却并不慌张。
一个城市的石块储备有限,像旯热城这样的原始城市,拥有石块的数量就更少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捉襟见肘。
“闯进去!”上官爵偲大喊了一句,他四周的奴隶们只迟疑了一瞬,就纷纷向前冲,吃力地用长矛挥开砸来的石块,但收效甚微。
石块的冲击力不容小觑,仅仅用长矛就想避开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身边的人在不断倒下,上官爵偲眉也没皱。
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刀,刀柄是氧化了的铜色,有点发黑。刀鞘上镶嵌了数颗鸽卵大的红色宝石,反射出血红色的光芒。
他步步向前,巨大的石块从他四周落下,独独没有砸到他的身上。就和他想的一样,旯热城内确实没有多少石块的存货。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那投石机就停止了运作。上官爵偲唇角染笑,趁机再次向前。他身后的奴隶们见旯热城已经停止了用石块攻击,也纷纷往前冲,竟如入无人之境。
片刻间,双方之间的距离就只剩下了数十米。
“准备黑火药!”上官爵偲大喝了一声,那些奴隶们立刻掏出了一堆黑乎乎的东西,赫然就是一堆小型炸弹。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上官爵偲这时候还有空闲往身后看了一眼。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脑浆和五脏流了一地。
但这些人毕竟是少数,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那旯热城的人再厉害又如何,在黑火药的威力之下,他们定没有办法阻挡他。
方才隔得远,黑火药不能达到它的最佳威力,但现在这个距离,却是足够了。
随着上官爵偲一声令下,无数颗小型炸弹朝着旯热城的方向掷去,霎时间轰炸的声音响彻了全城。
“城主,他们开始用黑球了。”一个守城战士埋下身子,险险避开了火药的攻击,沉声道。
“按计划进行。”旯丘不急不缓道。
君诺预计的没错,这飞峡城的城主的确跑来攻城了。不过大家早有准备,都躲在石屋后面,或者是断壁边上。就算有一两颗地雷砸到了他们身后,也不会危及性命。
而若是有守城战士受伤倒下,后面马上又会有人替补空缺,战士们的位置连起来有些歪歪扭扭,但始终能够连成一条线。
“明白。”那守城战士得了令,当下吹起了号角,声音在旯热城的上空久久不散。
战士们休息了好几个小时,此刻都是精力充沛。要不是那些飞峡城的奴隶身上有黑球,他们早就出去和他们一较高下了。
不过现在嘛……
这是一场严肃的战役,有几个守城战士却在这个时候笑出了声。他们一边躲避敌方丢过来的黑球,一边迅速将一些透明的袋子装到投石机上,然后发射。
光靠投石可应对不了这些身藏黑球的飞峡城人。他们本来还准备了火球,那是他们旯热城最强大的武器之一,在连番火球的攻击之下,很少有人能够撑到他们面前。
但此时此刻,守城战士们朝投石机的石槽里放的不是点燃了的火球,而是一些流动的透明液体,装在动物内脏里,系上口之后看着像个装了水的气球。
旯热城的人久久没有动静,上官爵偲面色一变。他可不觉得那旯热城的城主这样就无计可施了。
以他之前的诡计多端,恐怕此时又有了新的阴谋诡计才是。他来不及提醒旁人一声,就看到漫天遍地的乳白色球状物向它们袭来。
这些球状物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好像很不牢固的样子,很多在半空中就裂开了,里面的液体撒了一地,只有少数几个,才落到了他们身上。
奴隶们见那些液体淋在身上也没有受伤,就更加大胆起来,根本不在意那些白色的球,不躲不避。
“立即撤退!”上官爵偲却是忽然喊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那些液体是什么,但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虽然没有和旯热城的城主正面对上,却已经多次和他“交手”,并不觉得这个人会做无用功。
然而他出声的那一刻,就已经迟了。
那些乳白色的球状物只投放了一波,下一批就换成了金黄色的球体。即便看不清那东西的形状,但上官爵偲永脚趾头都能猜得出,那跳动的金黄色球体,分明是火球!
难道刚才的那些液体是油?颜色不像,也没有油的味道。可即便如此,上官爵偲几乎能够确定,那就是油!
火球已经摆到了投石机上,下一瞬就能够发射出去!一旦那些火球发射过来,那……什么后果,他根本无法想象。
情急之下,上官爵偲已经接连退出了数米,但这个速度,还是太慢。
这些个奴隶的生死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但他们却是他此次攻下旯热城的希望,这些人不能折在这里。
上官爵偲又大喊了一声,奴隶们也反应了过来。他们向来对上官爵偲的话言听计从,没有丝毫犹豫就开始后退。
而这个时候,那些火球也落到了奴隶们原本待着的位置,瞬间燃烧了一片。那些来不及逃跑的奴隶们有的身上也沾了液体的,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十分可怖。
火苗越窜越高,不一会儿就到了半人高。
只听见“砰砰”的响声骤起,持续了好几秒,才渐渐弱了。是火苗窜到了奴隶们手中的黑火药上,火药就在原地爆炸了。
这一切的发展,和他刚才所料一模一样。上官爵偲愈发黑得透底。
果然是油吗。
他怒极反笑,撤退的步伐却没停下,拉着几个奴隶快速撤退。
幸好他反应得迅速,自己的奴隶也素来听话,一听到他的命令就整齐后退,真正被火药波及的,只有几十个人。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上官爵偲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这一次是自己失策,却也不是。但无论如何,撤退是在所难免的了。
来时整整齐齐的一群人,走的时候却七零八落,不少人身上还带了伤。
直到奴隶们回到了他们的营地,上官爵偲依然无法接受事情怎么会发生到这种地步。
他们的计划被旯热城城主识破,这算不得什么,守株待兔,又或者是凑巧罢了。但那旯热城城主接下来的举动,先是用油,紧接着又是火球……
这分明就是针对他的黑火药而来的。
可是黑火药这个东西,这里的人怎么会对它有所了解?不,岂止是有所了解,简直的了如指掌。
难道……
上官爵偲的脑中忽然跳出了木鲁斯的名字。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之前没能杀了他,莫非是他出卖了自己?
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黑火药是城内每个奴隶都知道的存在,但他们仅仅知道一点大概,却不清楚它的特性。
先是用油,紧接着又点火,这样的手段,也不像是木鲁斯能够想出来的。难道是阿默难?
上官爵偲不由想道。阿默难办事比木鲁斯要稳重一些,所以更为重要的事情,他一般都会交给阿默难来办。相较而言,阿默难知道的东西比木鲁斯要多得多了。
尤其是近日,他让他去把木鲁斯逮住,阿默难却至今未归。莫非他不是没能抓住人,而是投靠了旯热城?这么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黑火药是他手里最厉害的武器,如果连怎么应付黑火药,都被敌人知道了,事情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退,还是进?
上官爵偲迟疑间,忽闻外面传来骚动声,便掀开了营帐,原是派去去粮食的奴隶回来了。
这些奴隶风尘仆仆,一个个的面色却不好。再看他们身后,空无一物,上官爵偲如何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沉了脸,“粮食呢?”
闻言,砻陶已一个瑟缩,就跪倒在了地上,身体抖得像个筛子,“主人,我们到那里时候,粮食、粮食就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
虽然极度畏惧,砻陶已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是,不但粮食不见了,就连我们建造的草屋也消失了,那块空地上只剩下了一些棍子,还有几根散落的麦穗。”
砻陶已说着,把从现场捡到的一把麦穗递给上官爵偲,不敢直视上官爵偲的目光。他身后的那几十个奴隶,同意低着头,跪得端正,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不用细看,上官爵偲也认得出那些就是自己的麦穗。这么大的个儿,就凭这里贫瘠的土地,哪里种得出来?
他蹙了眉,神色愈发不耐烦,看向砻陶已和砻陶尔的目光充斥着不满。这些人没有胆量骗自己,所以他们说的应该是真的。
上官爵偲其实也明白,此事和砻陶已多半没有什么关系,但他看着这几人的模样,心口的怒火怎么也压不下去。
然而,他最终却将怒意强行压下,没有责难那些奴隶们。
粮食没了。
他准备了那么久,选在那猎场里最偏远的位置,到今天已经一月有余,从来没有出过事。可是现在,他的粮食竟然被偷了。
这不但坐实了有人不知好歹地背叛了他这个事实,同时意味着,他需要背水一战。
他平时不缺粮食,可为了一举攻下旯热城,他把几乎所有的粮食都拿了出来,现在却什么都不剩了。
这么多的奴隶还不得靠粮食养活?可现在他一无所有,连赶回飞峡城都来不及,除非顺利攻下旯热城,否则这些个奴隶一个也别想活命,大家通通得饿死。
唯有攻下旯热城,事情才有回转的机会。
旯热城啊旯热城,这是你自找的。上官爵偲在心中悲叹了一声,脸上却露出残忍的笑,“我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你们的错。而眼下,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你们去办。”
他还有一件最最最厉害的杀器没有用呢。那东西是跟着自己一起来到这里的,上官爵偲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动用它,却没想到……
也罢,也许这就是上天的意愿,是天希望他拿出那件东西!
上官爵偲深吸了一口气,道:“就在东边的树林里,我有东西要你们帮我去取。”
主人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好说话的时候?砻陶已等人闻言,都觉得心中落下了一块大石,松了一口气连连应是。
“不是你们的错”这样的话语从主人的口中吐出来,实在太让人惊讶了!但不管如何,这对于他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还是那一批人,在上官爵偲的要求之下,朝着上官爵偲描述的地方出发了。而上官爵偲本人,则以疲惫为由,早早进入了营帐,并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待人都走光了,上官爵偲才从营帐里走了出来。他还得去那个小树林一趟,要知道那里现在,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他想着这件事情,又不由得联想到粮食被盗的事儿,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得出水来。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不该把那么多的粮食全都拿出来。小心谨慎有什么用?还不是把东西给弄丢了。到如今,一切还是回归到了原点,他依然得做出和之前相悖的选择。
究竟是谁胆敢背叛自己,害得他输得这么惨?等他抓到了这个人,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上官爵偲阴暗地想着。
天色渐渐灰暗,这一场战役,是旯热城大获全胜了。除了一些受伤的,全城上下无一人死亡。
战士们欢呼雀跃,他们不担心飞峡城的人能够攻破旯热城,但也没想过这一战会胜得如此顺利。
那一批帮助大石运动货物的守城战士们此刻也回到了城中,纷纷谈论着之前见到的景象,实在不可思议,实在叫人痛快!
他们本来想着,如果双方真的打了起来,他们就照君诺说的那样,从飞峡城人马的后方夹击,没想到还没下山,就看到飞峡城的人狼狈的模样。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朝那些人身上袭去的火球,已经后面那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
虽然大家经历了半天的战役都累得很,旯热城内却是处处充满了欢声笑语。就连那些受伤了的战士们,也咧着个嘴。
君诺拿出了一些已经炮制好的草药给受伤的人止血,对他们进行简单的包扎。她其实到得比那些归来的守城战士们还早,但那时候战争双方都严阵以待,她就没有出去。
毕竟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旯热城这一场战役,几乎要成为他们慕啸城和飞峡城之间的战争了。所以接下来旯丘再有什么动作,如非迫不得已,君诺没有打算再次出手相助。
当然,如果有人受伤,她帮着救治还是可以的。毕竟……救人可是会增加星币的呀,想想都觉得美滋滋。
于是在旯丘开始投石的时候,君诺就躲在一边的小树林里准备疗伤的草药。这个时节要想在山里找,自然是不可能的,尤其还是需要大量草药的情况下,难度系数几乎封顶。
好在她有跨时空交易系统,别说是一点草药,原则上不管是西药还是仙药,只要有星币,都能买到。
不过她却没料到能看到这样一场好戏,当真是精彩万分啊。
君诺这么想着,脱口夸赞道:“城主这一招当真是釜底抽薪啊。他们仗着有炸药为所欲为,城主却让他们倚仗的宝贝瞬间变成了烫手的山芋,着实厉害。”
“哪里哪里,我们也只有火球而已。那些加了清油,都是浮迭大人提供的。”旯丘连忙道。
要不是有浮迭大人那些清油,他们这一战哪里会胜得那么容易?不止是时间的问题,损耗也不会降到最低。
亏他之前还觉得浮迭就是个不能惹的祸害,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他帮助了自己。旯丘感叹着,心想看来传言也是不可信。
倒是君诺狐疑地扫了浮迭一眼,似乎奇怪他为什么会出手帮忙。后者却立刻移开了视线,搞得君诺更加莫名其妙。
他们这边聊起了战事,那些受了伤的守卫战士们听到了,也开了口。不过他们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个地方。
“城主,咱们占了那么大的优势,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些飞峡城的人全都打倒,好让他们再也不敢侵犯?”
全都打倒?这谈何容易。
旯丘不知道“穷寇莫追”这一说,但他大抵知道这么个意思。
旯热城建立了数百年,大大小小的战争经历了无数次,尤其是他们刚刚升为中等城市的时候,不服他们的部落可多了去了,基本上每过一阵子就得被迫打一仗。
好在他们城里有投石机,不但能发射大石块,还可以用来发射火球,这才能撑过那一阵子。
那些边远的小部落见那么多部落出手都没能把旯热城打下来,慢慢的就休了那些心思。
虽然这几年战争少了,但从那个时候起,旯热城就一直设有设有守城战士这么一个行当,就怕什么时候又被人盯上。
要不是这样,大家这一次也不会配合这么默契了。
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役,旯丘可谓对战败方的心思了如指掌。他们不追就算了,要是真的追上去了,难免那些飞峡城的奴隶会被逼急了。
何况,这一战本来就是他们占了许多便宜的。要是真的离开了旯热城追击,等同于他们失去了那些优势。
输倒是未必,但肯定会有很多人受伤,那是旯丘最不想见到的场景。
旯丘简单和那战士解释了一下,又和君诺等人聊上了。此番虽然旯热城大胜,但在后路被斩的情况下,那飞峡城城主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他们还得时刻警醒着,那些飞峡城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
待到他们卷土重来的时候,可能战事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不过浮迭提供的清油还没用完,对方经历了这一遭,应该也不会再用同样的手段。
如果是别人,君诺八成会觉得那人经历了这样的“打击”,一定会选择退兵。但现在敌方是飞峡城城主,这人的脑回路不一般,且就他所表露出来的种种迹象,恐怕他的身份更不一般。
“君诺,我有事情要和你们说。”
君诺正试着站在那飞峡城城主的角度思考,如果是自己遇上了这样的情况,下一步棋该怎么走,这时却听到了尘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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