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那两个人再狡猾,都过去那么久了,他们总会放松警惕的。只要有人出来了,她就和从前一样……
吓也能把人吓死。
反反复复,他们总不可能永远躲着的。
女人发出奇怪的笑声,许久都未停歇。那笑声颇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她身侧男人的头垂得更低,似乎不敢和她对视似的。
“好了,起来吧,趴在地上像什么样子?你不是想学飞吗?我支持你的。”女人露出温柔和善的笑,忽然惊呼了一声,“你又受伤了?”
“没、没有。”男人连忙接口道。
“都渗出血丝了,怎么还说没伤到呢?你怕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啊。”
话是温情的话,可女人的语气说不出的奇怪。男人瞪大了眼,仍是拒绝道:“一点小伤而已,我忍忍就会好了……你千万不要……”
男人的话却在下一刻哽在了喉中。女人的动作太快,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她脸上露出阴森笑容,摊开了手掌送到了男人面前,“吃了它。”
赫然是一块鲜血淋漓的肉。
血肉间的纹理还清晰可见,男人甚至觉得它还是跳动着的。他顿觉胃中翻江倒海,想要偏过头去的时候,却被女人一把抓住。
他连连摇头,女人手中的那一团血肉却仍是塞进了他的口中,“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我都不介意,你怕什么。”
那血肉的味道却是甜的,甚至称得上是美味。可就是这个意识,让男人心中更加无法接受了,他瘫坐在地上,不发一言。
是那个人要的,却不是他要的啊。
“你和他又有什么区别?”女人露出的笑容愈发渗人,却见男人在地上缩成了一团,仿佛仍不能接受刚才发生的一切。
她终是软了心肠,安慰道:“我知道你不想,可是皮曼德,我需要一个全盛时期的你,一点点小伤都不可以有,那会影响到你,更会影响到我。”
皮曼德却听不进去了,他木然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女人,恐怕他自己也意识不到,他竟然为了这个女人哭了。
“我会帮你。”过了很久很久,皮曼德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慢慢站了起来,似乎又戴上了往日的面具,冷漠非常。
仿佛刚刚那个哭得像孩子的男人与他全然无关一样,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只要你想,我会竭尽全力。我的……主人。”
“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随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这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是全然无话的。女人靠在大树上阖眼休息,她是戴着一层细薄面纱的,忽有一阵风吹来,那面纱便掉了半边,露出了半张脸。
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姣好。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皮曼德已经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子了。女人连忙又将面纱戴上,轻斥道:“就不怕他杀了你?”
“阿淑,我……”面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时候,男人总是处于劣势。就如同此刻,他出口的话和心中所想还是天差地别。
“你不会告诉他的,对吗?”最后,他近乎卑微地道。
女人却没有回答,男人的话不能掀起她心中丝毫波澜。她远远望着那一座城池,眉都皱在了一起,仿佛那里面住着和她有深仇大恨的人一样。
君诺……还有那个该死的慕止。
如果不是他们两个,她又怎么会落到现在的境地?就躲起来吧,反正她有的是耐心。她们可以……慢慢玩。
皮曼德话一出口的时候,就知道不会得到女人的回复。他露出稍显苦涩的笑,循着女人的目光望了过去。
正是这个时候,那城门开了。
先是露出了两个脑袋,东张西望地打探了一阵子,紧接着便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便是大批大批的人鱼贯而出了。
就像阿淑说的那样,慕啸城的人不可能躲在那高墙里一辈子的。这不就撑不下去了吗?
女人烦躁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她下意识地捂住左臂内侧,仿佛疼痛感也消散了许多。
“皮曼德,就和从前一样。”女人瞬间又染上嗜血的笑,“不过从现在开始,一个白天三个,还是从那些穿着皮毛的里面选,知道了吗?”
皮曼德却不解。阿淑每一次让他动手,都会加上这一句,他当然知道她的要求,可为什么她还要一遍一遍重复?他想着,便问出了口:“为什么一定是那些人?”
“一定吗?”阿淑忽然收了笑容,面上是一派沉静之色,自问自答道:“不一定的。其实除了他们,还有别的人,他们更可恶。不过我为什么要着急?慢慢来就好了。”
除了那些人,还有……很多。
那些人,就是杀了他们,也是便宜了他们!她要留到最后,她要亲自看着他们一个个绝望地死去!
心中的恨熊熊燃起来了,阿淑竟是觉得手臂内侧也愈发疼痛了。可松开的时候才发现,那里一片光洁,是什么痕迹都没有的。
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他们还在害怕,出来打猎都是这么多人一起走。没有机会的话,就一个一个来吧。”良久,阿淑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人落单了。”
也不是没想过一锅端了,可那样的话,慕啸城的人怕是怕了,怕过了却也没别的事了。而她要的,却是时时刻刻的煎熬,自始至终的恐惧。
就算她做到了,比起她自己所忍受的,他们那点苦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随着她话音一落,皮曼德就消失在了她的身侧。
那落单之人,自然就是尘彷无疑了。他依样画葫芦幻化成了一个大汉的模样,追着一只野兔子走,便和众人分开了。
眼神在青草间来回穿梭,耳朵却是时时刻刻注意着后头。忽然感觉到身后的虫鸟之声都静了许多,尘彷便知道,人来了。
“看你往哪儿跑!”做戏要做足套,尘彷察觉到了人,就想寻个时机追着那兔子跑了,来个君诺口中的“反侦察”。
听起来就有意思,他也是迫不及待的。
城外那一片地方都已经空出来了,也不知道以那凶手的习惯,还会不会把人送到原来的地方?
不管怎么样,也不会让人死在黄山野地里,哪怕他要重新找地方,也是要抓人的。
要抓人,他就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只要自己追着兔子跑,就一定能让人渐渐落下。
事情的发展也的确如尘彷所料。皮曼德碍于不能让人发现,动作一直是小心翼翼的。只是另他奇怪的却是,他始终没有发现来人的身影。
这人的藏匿手段着实厉害。
好不容易将人摆脱了人,尘彷化成了一只小虫子的模样,原路返回,却没找见对方,不由得有些奇怪。
尘彷奇怪,那皮曼德也没好到哪里去,这还是他第一次跟丢了人。难道那人发现了他不成?想想却觉得不可能,一个普通的人类,又怎么可能发现他呢?
只是寻不到就是寻不到,只希望他空着手回去了,阿淑不要生气才好。皮曼德的身影便又出现在了踩出的小道上,沉着脸不高兴的模样。
原是在那里啊。
皮曼德以为人已经跟丢了,他就没有再躲藏的必要。这里本来就没有人,他便大摇大摆地走。可下一瞬,却觉得不对。他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似乎在什么时候遇上过,一时却想不起来的。绞尽脑汁也没能想起来,皮曼德只得放弃。
阿淑自然是没给他好脸色,但竟也没有责怪他,只是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径自靠着树盯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
“跟上。”
好不容易盼到她开了口,却是冷冷淡淡的两个字。皮曼德就屁颠颠跟上了。
猎区不在这儿。这里的两座山脉,没有大型猎物的,估计是这些人建城的时候将那些大型猎物都赶跑了。
这样一来,城里更加安全,但相应的也有坏处,便是男人们打猎需要去更远的地方。两人隔着挺远的一段距离,倒也并未让人发现。
只不过慕啸城的人好像是吓怕了,上下山、吃东西、洗漱,全是在一起的。就连打猎的方式也变了,改成了一群人一起上,阿淑根本找不到抓人的机会。
“你能不能潜到他们后面,把走在最后面的人拉走?”阿淑提议道。
许是之前就把这些人吓得狠了。这样等下去,她的计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继续。虽然她有耐心,可那人明明白白给了期限的。
要是到了时间还没回去,惩罚她的法子……实在太多了。
“你跟上去,一个一个抓。先捂住他的嘴,把人带回来再打晕。”阿淑终是等不及了。
这一点对于其他人来说有点难,但皮曼德不是可以隐去身形么?
此刻,皮曼德肩上衣料的皱褶中,一直褐色的小虫子牢牢抓住了衣料,闻言不由得一惊。
大家走一段路都要回过身来看看有没有异状的,纵然是演戏,这一场戏也演得极真切了。除了几个领头人外,剩下的都是不知道君诺的安排的,他们只以为自己真是被派出来打猎的。
不愿意,却没有办法,毕竟除了一半岛上出来的,君诺也派了许多他们的人。需知君诺说的没错,怕也要出去,不出去就只有饿死的份。
真出来了,一个个都万分小心,身前身后都时刻顾着,就怕忽然有人出现。这个女人竟然让男人跟上去动手?
“你可以让其他人看不见你,只要不发出声音,他们不会发现的。”阿淑下一刻为他解了惑。
让别人看不见?还有这种能力?
尘彷正犹豫着该不该信,就见到眼前黑扑扑的料子突然变得透明,他居然能够清晰的看到外面的世界。可他明明是躲在衣料缝隙中的啊。
再观自己,竟然连自己的身体都瞧不见了。
若这人真有这样的本事,那就不能让他动手了。尘彷原本是想借着机会从这两人口中探听一些消息,诸如他们的身份,又或者是他们来到这里并针对慕啸城的原因。
但如今看来,这些都等不及他们开口了。等这个皮曼德抓住了人,谁知道他会不会立刻杀了人送去慕啸城?
想到这里,尘彷便不迟疑了,悄悄从皮曼德身上爬了下去,又化成人形,猛地将阿淑擒住了。
他动作快而猛,在阿淑的颈后用力一敲,人就软趴趴地滑了下去。发出的声响当然也惊动了皮曼德,他回头之际,却见阿淑倒在了地上,心瞬间就被提起。
看向来人,皮曼德却愣住了。
这不是……
恍然间明白了些什么。难怪之前追人的时候会跟丢了,原来理由在这里!
这不是尘樊的儿子吗?没记错的话,他的名字叫尘彷。很久之间他远远瞧了一眼,就记住了他的模样,要知道他们酸与一族的记性向来好。
之前就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而且那气息还愈发浓烈久久不散,皮曼德以为是自己太累了出现了幻觉,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尘樊的儿子。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皮曼德还没开口,尘彷却先开口了。他指了指晕倒在地的阿淑,“这是你的主人?不想我伤害她的话,就跟我走一趟吧。”
看这个皮曼德对阿淑毕恭毕敬的,尘彷心想只要拿捏住了阿淑,这人就必然乖乖投降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皮曼德却露出了一副迟疑的模样,好像一点儿都不着急似的,还有功夫和他闲话家常,“你不记得我了?”
“我们认识?我为什么要记得你?”尘彷疑惑,不知这皮曼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记得也没有关系,你只要知道,我比你强大得多,你是打不过我的。”
尘彷闻言却愣了,这人好像真的认识他。可他又完全没有印象。而且他会认识那样残忍的人吗?不可能吧。
皮曼德要的就是他犹疑的样子。这一段时间,足够了。
只见尘彷陷入思考的同时,被他控制住的女人却渐渐睁开了眼。她还躺在地上,面色有瞬间的懊恼,下一刻却冲着皮曼德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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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于这个阿淑,提是肯定提过的,不过极其隐晦。不知道有没有小阔爱猜到她是哪个鸭~
阿淑:我不是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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