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君诺隐约能够看到那些东西的模样,像是小虫子的模样,会飞。或许……她应该把那个“小”字去掉,毕竟它们个个都有鹌鹑蛋那么大。
那虫子扑闪着翅膀,但凡是没有阻碍物的地方,就四处乱撞。它们的嘴部有一根尖利的针,也许矽所说的咬人指的就是用那一根针?
矽仿佛对这些奇怪的东西十分了解,他话音刚落,君诺还来不及“开口”,便见飞元了的小虫子又浩浩荡荡回来了,有那么几只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飞来。
一只、两只,慢慢的数量便多了。君诺起先还能用刀剑应付,渐渐的就有些自顾不暇了。慕止那边也是同样。
刀迅速划过的声音又吸引了更多的小虫子,根本就是一个恶性循环。反观矽,他倒是悠闲得很。
那些小虫子也不知道是忌惮他还是怎么了,偌大的一片地方都是它们的身影,独独矽的身边一只都没有,仿佛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这种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君诺怒从心起,冷笑了一声,“喜欢光亮是吗?飞蛾扑火听起来还有几分壮烈,却不知道这种小虫子会不会喜欢火苗?”
旋即,三人的面前升起了一道火墙,洞内的温度急剧升高。
君诺和慕止身上都有玄烬花,那是上古十一神之一赤曜的伴生花朵,可以使他们在火中穿梭而不伤分毫。
纵然遍地都是火焰,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也只会觉得周围的温度稍稍有些偏高而已,那些火焰无法伤到他们。
洞内突然传来一股奇异的焦香,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料想那些小虫子是真的喜光的,乃至于不顾自己的死活朝着火焰里冲了。
“好了。”
“好了?这是什么意思。”矽会开口在君诺的意料之内,却没想到他只是短短两个字而已。
他也是惧火的。
天火的温度比普通的火焰要高得多,常人只是靠近它都无法承受。尽管矽不是普通人……但没有玄烬花在手,再厉害的人离天火这样近的距离,都是无法承受的。
他的周身慢慢结出了薄冰,只不过还没能完将人包裹,就因炙热的温度化成了一滩水。
君诺是想看他狼狈的样子,但即便是一身衣衫尽湿,连眉眼和发梢都往下滴着水珠,这人的模样仍称得上从容。
语气却终于软了一些,“是我错了。”
矽的语气平平淡淡,然不像是认错的样子。但君诺仍有些尴尬。没想到他这人竟然也会认错。
她至今不清楚矽的目的。君诺来此完是一个意外,而矽会来到这里,恐怕就是为了传说中的宝物了?
即是如此,他又为什么要带上自己?
如果是图谋不轨想要二人的性命反倒罢了,可他一路上除了偶尔使些小绊子,其余的什么也没有做。
君诺的人际关系其实很简单,非敌即友。
如果矽只是一个和他们毫无关系的人,君诺并不会在意他的举动。
包括这一次那些纷勇而至的小虫子,本就是她忽然打开手电才会吸引来的,矽没像刚才在路上那样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他也没有义务帮着她。
但怪就怪……
她觉得既然有过几次交集,便不算是陌生人了,就理应互帮互助。
“把天火收了吧。”见君诺没有开口,矽又道。
君诺下意识收了火焰,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虫尸,但空中剩余的仍有许多。它们的数量太庞大,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本就不可能清理完的。
而此刻,即便她收了火焰,那些小虫子却不知是怎么了,竟然不再靠近两人了,而是扑腾着翅膀回那山洞里去了。
君诺看了一眼它们飞行的轨迹,是一段直线加上强行扭转的一道弯,刻意避开了三人。
但眼下她的关注点显然不在那些小虫子身上,而是——
“你知道天火?”君诺好奇道。
矽轻笑,“你以为我们上一次见面是巧合么?”
上一次……
那是她和慕止进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山洞,然后找到焚和玄烬的时候了。哦,还有似乎是守护着焚的天火,机缘巧合之下,也被她顺走了。
矽要是一直不说,她还真以为是巧合,只是有些奇怪矽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罢了。
“所以你上一次去那里是为了……”君诺的语气忽然就变得小心翼翼。如果是她想的那样,矽早就知道那个山洞里有好东西的话,那岂不是成了她和慕止截了他的胡?
慕止蹙眉瞥了矽一眼,语气不太好,话语更是不中听,和他平素圆滑的性格搭不上半点边,“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之所以我们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是因为咱们运气好。有的人天生就脸黑,那又有什么办法。”
他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再开口的时候总算客气了些,听着却也怪怪的,“禁城最大的势力,多半也看不上这么点东西。如若不然,咱们的日子也不会过得那么风平浪静,是吧诺诺?”
君诺顿觉背后一凉。
称是也不行,不答也不行。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如果矽真的看不上这些东西,当初又何必跑那么一趟。
不过慕止的话让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彼时她对着矽恶语相向把他气走的时候,他回了一句什么来着?
“我先前说等我想明白究竟该怎么办,自然就会离开。”
“我现在想明白了。”
他说完那两句话就再没出现过,君诺还以为是自己的的话惹他生气了,现在才知细思极恐。
尼玛啊,她就说嘛,她不过几句话而已,比起矽对他们的“捉弄”也算不了什么,那人怎么会生气!
他根本就是……
君诺冷不丁觉得身后的汗都流下来了,吞了口口水艰难开口,“所以你那时候说考虑完了的事情是指……”
“要不要杀人。”矽的语气和容色都是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儿,“听说那里有件绝兵,我便去了,谁知终究是晚了一步。后来的一路上,我便一直在想要不要把你们两个杀了,然后……”
“你别说了,我知道了。”君诺道。果然和她想得一样。
这种离奇的剧情简直了好吗!
她隐隐听过矽和禁城城主的秘闻,知道这人对自己定然是没有兴趣的。但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啊!
穿越、架空、美男、刁难。
这种情况不就是她笔下经常有的桥段吗?
她发誓如果不是矽做得太过,有那么一瞬间君诺怀疑是自己的女主光环起了效用,让这个强大美貌性格又不太正常的男子起了兴趣,因而试图用那样的手段引起她的注意。
呵呵……
果然还是小白文写多了,都留下后遗症了。就她这么命途多舛事儿贼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苦逼女子,充其量是个不扑街的女配好吗。
没准儿“不扑街”都轮不上。
所以说……既然如此,矽又为什么决定放过她了?明明当时以他的实力很容易就能抢回焚。
他既然愿意为此前去,想必焚对他来说也十分重要才对。
仿佛是看出了君诺的所思所想,矽开了话匣子,便又继续说了下去。他们此刻已走入了那一条遍布小虫子的走道,奇的是矽除了一开始用了传音入耳之后,接下来的话都是直接出了口,也不见那些小虫子对着他们下手。
不过他的话题正是君诺感兴趣的,这一点细枝末节便被她忽略了。
“我会去取那件东西,就是受人之托。既然上天无意让我得到它,便也就罢了。”
矽的声音向来是惑人的,便是那种开口就自带了三分笑意的媚人音色,许是与他真身是个狐狸有关。不过此刻,君诺却隐隐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苦涩。
他说完,便不再开口了。君诺就是有诸多疑问,也纯属是好奇心作祟,明白这时候开口反而不美,便安安静静地随着二人朝前走。
四周一时间静得出奇。
要不是那些小虫子好端端地附在岩壁之上,密密麻麻铺就了一大片,她几乎要以为先前的那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臆想。
却终究有什么忽然变了。
被扰乱了的心思,如何能够平静得下来?
矽并未开口,乃是因为他陷入了回忆。
“你就这么没用?还是说——你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
“我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那件东西了。”
“那也是你的动作太慢了!传消息的人才回来没多久,你就出发了,可就在这样短的一段时间内,你没有把东西取来。这难道不是你的过错?”
回应那个声音的,是一段良久的沉默。
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才能打消坐在他眼前之人的想法。恐怕无论他说什么,那人都不会相信吧。
可沉默却也是罪。
座上之人见他久久不开口,更是怒从心起,手中不知从何处揣了一只石杯来,猛地朝着矽丢了过去。
矽下意识便挪了位置,那石杯子没落到他身上,却掉了下去在地上不停打着转,唯有杯中溅出的茶水,在落地之前喷洒到了矽的身上,脸上也沾了些许。
那人却尤不解气,又将杯盖和桌上随便寻来的东西朝着矽身上胡乱丢去,“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打心眼里就看不起我?呵呵……我算什么,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根本就不可能活那么久,是不是?”
“只是突发善心救了你一命,要论还,那也早该还清了,是不是?你说话啊,你是不是这么想的?就算是这偌大的城市,也是你一手操办起来的,我什么本事都没有,却站得比你还高,你心中不高兴了对不对?”
他一边说着,手中的东西不断朝着矽掷去,然不顾厅堂内垂着头极力将存在感降到最低的守城战士们。
矽的脸上破了一道小口子,转瞬却又自愈了,仅留下了一道血痕。最初那一次,是他没有注意,毕竟那人从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他的面子。
所以会躲,也在情理之中。
而之后的那几次,矽木木站在原地,既不开口,也没有旁的动作,只是等着那人发泄完毕。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那样了。
“流霜。”待座上那人稍稍平静了些,矽才抹去眼角的血迹,缓缓道:“你想太多了。”
说罢,便想离去。
其实流霜从前不是这样的,矽也知道这些年来他心中的苦闷。可纵然如此,他一而再再而三对他破口大骂,他着实有些累了。
哪怕他们是生死之交。
哪怕他于他有救命之恩。
“矽,你等等。”见到矽忽然转身的那一刻,流霜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从未见过矽那样的表情,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他终于忍不住慌了,“不要走,你听我说。”
“嗯。”矽当真停下了步子,看向他的是宽容的笑。
“我只是、只是太在意你了,你也知道,我能够活到现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愿意和我共享生命。我们一直都是最好的兄弟,所以面对你的时候我才会这样,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通通都说出口。可是矽,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你看台下这些陌生的面孔,这些人我一个人都不认识,他们都不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人。只有你、只有你……”
矽仍是温和地笑着,轻轻将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道:“你也不必这么紧张,我不是要放弃你。”
他这话一出,流霜便松了一口气。近距离看着这个人的时候,他的情绪总是会被他莫名带动,就好像此刻,明明他刚才生气得快要死掉,可是现在却……
“今日不行。”矽淡漠道:“我累了。”
来时匆忙,离去的步调却是沉重的。流霜会刁难自己,他猜得出前因后果,所以并不怪他。可他也不必为了挽回自己而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毕竟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便无法结束了。
生命传递,这是狐族的秘数,但在他之前,从未有人用过。
那不过就是个以命换命的小小术法罢了,道行最低的狐,也是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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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主义兄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