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垃弗的事迹一败露,众人看她的眼光就不一样了。
先前他们对纳垃弗有多少好感,如今她的事迹一败露,众人对她的厌恶就有多深。
想起往日里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也越发觉得她无时无刻不是做作了。
想要杀死一个人有许多办法,轻松地死还是饱受折磨而死,这又是一门学问。君诺却没料到他们对纳垃弗的厌恶会这么深,她自个儿都没那么严重。
后来才知道,纳垃弗表面上装模作样,背地里还干过害人的勾当。
与她积怨的人不少,只是个个都以为只有自己和她不对付,竟到了如今有人提起,才一呼百应。
纳垃弗的命运已然与她无关。君诺更在意的是这些“从犯。”
慕止握了她的手,似乎有话要说。
方投以疑问的目光,便听闻慕止低声道:“你还是狠不下心?”
君诺有些不好意思,但事实的确如此,那里面还有十多岁的孩子,虽然做的事儿不对,但正是三观还未确立的年纪。
若是有人好好教导,将来的事儿谁也说不准。
“畏首畏尾。”慕止毫不留情地损了她一句,“只要自己足够强大,管他什么牛鬼蛇神?回来的路上,你不是就已经决定了么?”
先前就知道了天蚕石当中藏有巨大的能量,但知道归知道,怎么使用又是另一回事。
君诺一直觉得自己拥有一屋金山银山,却没有开启它的钥匙,直到前一阵子,矽与她说起此事。
低阶的天蚕石可以直接吞服,而碧色的天蚕石则麻烦得多。因为它其中蕴含的能量丰富,贸然吞服,机体来不及吸收过多的能量,会有爆体的危险。
禁城也是研究了许久才找到了使用它的方法。只不过因为它的数量极其稀少,往往有人得到了它也不会使用,光是摆在屋里,那就是一种地位的象征。
而随着他们的能力愈发强大,天蚕石能够起到的效用就微乎其微了。所以千百年来,实际上并无人真正尝试过使用碧色天蚕石。
再有碧色天蚕石内含有的能量本身就十分霸道,利用它来提升境界的人便更少了。
但那都是在没有金色天蚕石的情况下。
矽曾言,金色天蚕石是母石,碧色的天蚕石充其量只能算作它的子子孙孙。既是子孙,断然没有不听从母石的道理。
只要将碧色天蚕石和母石放在一起,一段时间后,碧色天蚕石中蕴含的能量自然能够变得温和。
而有母石在,想要从碧色天蚕石中汲取能量也变得更加简单。甚至不会破坏掉天蚕石本身的构造,只是从中提取出能量来。
这意味着即便将碧石内所有的能量都提出去,她的碧石锅也照旧能用。只不过会从碧色变成透明色罢了。
能量放着不用就是浪费,形势又迫在眉睫,他们回来的路上就在商量,不如直接动用碧石内的能量。
慕啸城的人大多在三阶以下,两个月原本就改变不了什么根本的东西,更不必说在他们离开的这两个月里,大家根本无心修炼。
侥幸进入四阶的已是走运,普通人至今仍在二阶徘徊的,也不在少数。
碧色天蚕石中的能量不容小觑,若是放心大胆去用,助众人直接破阶都不在话下。
君诺也是最近才明白了等级制度。修炼之法初起的时候,人与人之间交流的词汇比之现在还要匮乏三分,即便是设下这等级制度,也没个响亮的名字。
分上、中、下三级,每一级又有九阶,越是往上越难。即便有额外的能量加持,君诺和慕止也将将迈入了中级的门槛而已。
一个中级一阶,一个中级二阶。距离矽和浮迭等人的上级九阶,仍是可望不可及。
听说大城市里就连最普通的士兵都是下级高阶,像禁城这样的城市,更是高级遍地,连普通士兵都是清一色的中级!
若不是她本身有异能加持,与人一战?想都不要想。
时不我待。
他们必须迅速强大起来。
所以这些人,也的确不值得她费太多心思。该送走的送走,真有情节严重的,她也不会放了就是。
君诺刚下定决心,就听到远处忽然变得喧闹。这会儿怎么会吵起来?
一行人朝着那喧闹的地方去了,却见到地面上喷了一道弧形的血迹。边上不远,便是绝了气的纳垃弗,瞪大了一双眸子,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眼神所向,君诺瞧了过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溅了血的手,而后才是凶器——一把弧形的钢刀。
“黠。”
君诺淡淡开口,众人在看到她前来的时候,便渐渐噤了声,只是眼神中仍有不服。
那些人是在讨论如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却没想到忽然就闯出了一个黠。他从前行事雷厉风行,又不讲情面,许多人都是怕他的。
最近又和纳垃弗走得近,众人又恼了他。
又惧又恼,便就是他有什么不对,众人也不敢开口。可就在刚刚,黠忽然跑了出来,只一刀就结果了这个女人,这算什么意思?
正想找他要个交代,君诺便发现了他们这里的异样,过来了。
“嗯。”回应君诺的,是同样冷淡的一声。
这里人多,不是谈话的地方。君诺便道:“既然人已经死了,她做的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吧,将尸体烧了就是。纳垃弗的那些同伙,有几个情有可原的,我决定将他们驱逐出慕啸城,剩下些有过害过人的,或是有其他恶劣行为的,一律处死。”
又说了几句安慰人的话,以及必定赏罚分明等鼓舞人心的话语,君诺背过了身,趁着众人还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离开了现场。
黠不必她多说,自是跟上了。
此时天有些暗了,原本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见到黠回来了,忽然顾左右而言他。等到那三人先后离开了,才各自散去。
武云先前和自己通报的时候,君诺还不信。她派人与大伙儿通气的时候,名单里自然是有黠的,黠却许久未回,君诺方知晓武云所说的多半是真的。
慕啸城为什么会乱?
仅仅一个纳垃弗,加上她那些并不突出的伙伴,这么轻易就能搅乱了池水?
其实不然。
是因为有人视而不见。
三人没去别的地方,而是回了君诺自己的屋子里。君诺刚一坐下,黠就亟亟开口了,“我、我不是不信武云,只是没有证据,所以……”
平日里那样果决的一个人,此刻说起话来竟然结巴了。
君诺如今想想,也不怪黠,是她太自以为是了,是她太自大,才会觉得所有的同伴之间都会为对方着想。
她默了半晌,道:“是我禁锢你了。其实纳垃弗和你,本质上是一样的人。你既有雄心壮志,就不应该在我这儿待下去。”
黠面色忽变,“我和她不一样。”
“是。”君诺打断了他,“但你之所以和她不一样,是因为一些私人的原因,所以我才说是禁锢了你,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慕啸城的周边也并非没有其他族群,鹅人族与我们隔了没多远,如今不是也挺好?君忆也时常过来玩耍。”
“你是在赶我走?”
“我希望你遵从本心。”君诺摇了摇头,又道:“你知道我不是赶你走。说实话,就你我之间过命的交情,哪怕你躲在城内什么事儿都不干又如何?我不介意,但你不会乐意,你就不是那种耽于享乐的人。”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有些你我心知肚明的事儿,一旦说出来了,双方都会尴尬,而它如今消失了。那么,为什么不遵从本心?”
黠表现得太明显了,他喜欢过她。可他又的确是个人才,所以没法避开接触的时候,便只能装傻充愣。
武云说黠对纳垃弗有好感的时候,君诺也很惊讶,但这其实并不值得奇怪。一样是心有鸿鹄的人,自然会有共鸣,只不过和纳垃弗比起来,黠从来磊落一些罢了。
黠的话哽在了喉中。
如果没有消失呢?
但他深知这话若是说了出来,他就是想留也留不得了。
武云其实说得不错。他确实是明知故犯,也却是对纳垃弗多关注了一些,但明明是因为……
罢了,因为什么也全没有关系了。
“明白了。”黠颓然道。
其实很多人都比他自己还要了解自己啊。确实,哪怕没有这纳垃弗一件事情,他也不喜欢在慕啸城里的。
不是他不知足,而是他日日夜夜都想完成他的执念、他想成为最强的人。
“如果走得不太远,我可以提供帮助,任何你需要的,没有我做不到的。”黠转身之际,君诺添了一句。
黠最终没能走成。
是他那几个弟兄们不乐意了,一见到君诺就在她耳畔念叨,便是她回了屋子里,他们也在窗外哭号,于是慕止忍不住了。
只是不知道慕止和他说了什么,黠不但“认罪伏法”,还一改之前怏怏的模样,做什么事儿都动力十足了。
这一系列的事儿便告一段落。
君诺的归来让谣言不攻自破,那些原本就对君诺十足信任的,经历了此事,几乎到了死心塌地的地步。大家热情空前高涨,又后悔先前落下的功夫,日日都勤奋得很。
种植、畜牧的收效都还不错,原本几人一组定时出去狩猎的安排被取消了,众人只有嘴馋了的时候方会约上三五弟兄,也不会跑太远。
大伙儿的心思大多还是放在了修炼上。
还有件值得道的事儿,便是关于缺牙。
君诺早就发现这小子机灵,对他印象十分深刻。解决纳垃弗的那时候,也是那小子的出现,恰巧做了地窖未空的佐证。
后来君诺刻意试探了他几回,缺牙虽然没有明说,但君诺也算瞧出来了,那一日九成九就是他故意的。
再后来,缺牙不知何时和盘鱼玩到一块儿去了,君诺在前者的提醒和后者的佐证下,又挑出了几个挑刺的人。城内剩下的人数虽不超过五百,但都是混熟了的。
寒来暑往,不经意间,便是数个春秋。
窗外起了雾,远方的场景便朦胧在了雾色中。
一晃眼,便是五年过去了,又是一年春。
刚下过雨,外面的空气中透露着湿意。君诺阖着的眸子忽然睁了开,通体的舒爽让她嘴角勾起了笑意,“我升级了。”
窗外的土地仍是湿漉漉的,空气中散发着青草的香味,这一幕恍然觉得似曾相识。不过,终究有什么变了。
“想要修炼到上级也太费功夫了,好在总算是与你并肩了。”君诺笑着说道,下一刻又敛了三分笑意,“先前说矽传来了消息,那边的人蠢蠢欲动了。”
那会儿她正值升级关键时刻,只隐约听到了一些,具体的事项仍不清楚。
“你会怕?”
“从前肯定是怕的,现在不了。”出了一身的汗,这一次升入上级花费的时间比她想象中的要长,好不容易升级了,肚子都快饿瘪了,“万事延后,吃为大。”
君诺匆匆洗了一把脸,便顾及不了其他了。慕止嘴上调侃她,却替她端了碗筷来。
那是用耗尽能量的碧石做的,大体上是透明的,夹杂了些许白色的小点,但因为数量稀少模样又小,并不起眼。
“你近日的功夫都耗在了升级上,消息有些滞后了。”慕止道:“不仅仅是矽,就连浮迭也递消息来了,叫咱们万事小心。”
“他还说了什么?”君诺口中含着一片肉,含糊道。
“蠕人的野心很大,他们要的是整个世界的臣服,按理来说他们准备了那么久,从离他们最近的亚岳城入手是最有把握的,但他们却反其道而行。”
君诺大口吃着东西,但慕止知道她在听,继续道:“禁城那边传来的消息,自从造船的方法流了出去,蠕人前一阵子开始秘密造船。”
“他们的目标不会是……”君诺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却见慕止点了点头,“很有可能是我们。”
“我……太阳!”君诺一拍筷子,“这么记仇真的好吗?一点大局都不顾,他们是不是有毛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