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正式开启,因前来求学的人远超预期,遂分成了 13个班。
可此前招募的老师数量远远不足,姜毅臣等人便义不容辞地担当起代课老师的重任。
与此同时,他们四处寻觅合适的女子来任教。就连萧逸风也暂且留在书院,出任武学老师。
每日都能瞧见他英姿飒爽地领着一群孩子在操场之上,孩子们迎着朝阳,整齐地跑步,而后又在他的指令下扎马步,那一张张稚嫩的小脸满是汗水与坚持,虽苦不堪言,却也未有一人退缩。
苏婉清深知饮食对于孩子们成长的重要性,她每日都会前往食堂检查孩子们的吃食。她亲自查看食材是否新鲜,饭菜是否可口且营养均衡,精心计算着分量,确保每个孩子都能吃饱吃好。
这日,惠和与苏婉清漫步于校园之中。阳光洒在石板路上,两旁的花草随风摇曳。
远处的教室里,传来孩子们清脆悦耳的读书声,那声音仿若灵动的音符,在空气中跳跃回荡。
惠和微微侧耳倾听,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阿清,你听,这读书声可真好听。咱们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看着这些孩子能有机会学习知识,我这心里头就满是欢喜。”
她们缓缓踱步,不知不觉走到了一间课堂外。
里面的孩子们正跟着抑扬顿挫地念着“天地玄黄”,稚嫩的童声交织在一起。
二人停下脚步,轻轻靠近窗边,向内张望。只见屋内,林启一袭青衫,身姿挺拔地站于三尺讲台之上,正耐心地引导着这群年纪尚小的孩童诵读经典。
这是最难带的一个班,孩子大多刚满五岁,又忽然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心中难免害怕,一个个如坐针毡,难以安坐。
正诵读间,一个模样娇俏的小女孩,眼眶里噙着泪花,鼻翼微微颤动,“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林启立刻停下讲解,款步走到小女孩身边。他微微俯身,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小女孩,用手帕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花,和声细语地说道:“小瑶,莫要哭泣,告诉先生为何这般伤心呀?”
小女孩抽泣着回应:“先生,我害怕,我好想娘,我想回家了。”
林启轻轻将小女孩拉到身边,像呵护一朵娇嫩的花朵,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顶,轻声安抚:“小瑶乖,娘虽不在此处,可先生会陪伴着你哦。你瞧,周围这些小姐妹,她们都与你一同学习玩耍,大家在一起可有意思啦。”
说着,他缓缓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精致的饴糖,那饴糖被细心地包裹在油纸之中,隐隐散发着香甜的气息。林启将饴糖举到小瑶面前,笑着哄道:“小瑶要是好好读书,等下课了,先生就把这颗糖给你吃哦。”
小瑶的目光瞬间被那颗糖吸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小手胡乱地擦了擦脸上残留的眼泪和鼻涕,用力地点了点头。
旁边的孩子们看到这一幕,也都眼巴巴地望着林启手中的糖,眼神里满是渴望。林启看着孩子们那可爱又急切的模样,心中满是怜爱,他转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包裹,笑着对孩子们说:“今日只要表现好的,都有糖吃哦。”
孩子们一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他们一个个坐得笔直,眼睛亮晶晶的,跟读的声音也响亮了许多,那清脆稚嫩的声音仿佛要冲破教室的屋顶。
林启看着孩子们这般模样,脸上也露出和煦的笑意。
他眼神不经意间与窗户外的惠和郡主对上,微微点头示意。惠和与苏婉清回了一礼,便相继离开。
惠和边走边问道:“咱们女学有准备糖吗?”
苏婉清思索片刻后说道:“应当是林公子自己准备的。”
惠和轻轻点头,说道:“是我们考虑不周,一会儿我就让人每天都准备一点,然后把银子还给他。”
苏婉清应道:“每日让后厨备些糖果或者准备些糕点。至于林公子,与其给银子,不如还他些别的,也显得更有人情味。”
毕竟人家对孩子们好,是真心的。
惠和觉得颇有道理,继而夸赞道:“这读书人还真是不一样,有的到现在还对咱们这女学诸多不满,尽说些酸话,有的却能像林公子这般有耐心,还知晓如何哄孩子们开心。”
惠和提及的乃是沈璃前两日带来的消息,有一些迂腐的学子,对开办女学一事极为抵触,私下里已经在找沈璃的父亲沈知州,甚至要求联名上书给皇上,要弹劾惠和。
沈知州起初还尽力压制着这件事情,可随着联名的学子越来越多,又有几个颇有名望的大儒也参与其中,他渐渐有些力不从心,难以再继续隐瞒,才将此事透露给沈璃,让惠和早些做准备。
惠和想到此事,心中愤懑难平,忍不住跺了跺脚,恨恨地说道:“这些人,道理讲不过咱们,做事也未见他们有何建树,就只会在背后搞小动作。还口口声声说自己读了圣贤书,我看就是一群伪君子、败类,有这闲工夫,不如好好去钻研学问,为百姓谋福祉,而不是在此处阻碍女子求学之路。”
“同样是行走于世间之人,有的心怀大义,堪称人中楷模,有的却只是空有人的皮囊,内里却狭隘自私,倒也正常。”
苏婉清叹息地说道,惠和还是生气:“那些人以为自己会念几句之乎者也就了不起了,还敢对本郡主指指点点。”
苏婉清笑了笑,安抚道:“你也说他们是败类了,跟他们生什么气?”
见惠和还有些愤愤不平,苏婉清继续道:“你也知晓,这条路本就布满荆棘。长久以来,男子已然习惯将女子驯得温顺乖巧,而女子们亦在这种规训中渐渐迷失自我,习惯了被束缚。咱们如今选择走这一条路,遭遇诸多阻碍乃是预料之中。日后或许还会面临更多的艰难险阻。”
惠和眼睛一瞪,说道:“你不会因这点困难就退缩了吧?”
苏婉清神色坚定,毫不犹豫地说:“怎么会!”
惠和双手抱胸,冷哼一声:“哼!别以为那些胆小如鼠之辈在背后搞些小动作就能得逞,别以为本郡主会惧怕他们。我倒要瞧瞧,日后若是被他们所瞧不起的女子超越,将他们狠狠压下一头,看他们那时是否还能厚着脸皮大放厥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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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沈璃提出了一个颇具建设性的想法。她想到可以召集家中识字的女奴仆,若有愿意的,便可以让她们前来书院任教。
毕竟目前书院的学生们大多都还处于起步阶段,现阶段只需教导她们识字即可。
如此一来,那些女先生们就能腾出手来,专心教授年纪大点学生一些更为深入的知识,同时也不必再耽误姜毅臣等人的时间,书院也终于能够逐步实现自我运转,教学体系得以更加完善地构建起来。
而就在这件事情刚刚安排妥当之际,清澜书院便迎来了首次月考。
此事备受瞩目,不少人都紧紧盯着这一次月考,心中存着疑虑,想要看看书院是否真的会如当初承诺那般发放奖励。
平日里那些努力读书的孩子,自是不必多说,都铆足了劲,满心渴望着能在此次月考中赚取奖学金。
考试当日,校园里弥漫着紧张而又凝重的气氛。教室里,孩子们端坐在各自的座位上,面前摆放着笔墨纸砚。
因众人皆是新起步,此次考试便以写大字为主,兼考察识字量。只见孩子们一个个神情专注,小手紧紧握着毛笔,蘸饱了墨汁,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书写着。
哪怕是平日里那些调皮捣蛋、不太听进去课的孩子,此刻也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收起了往日的散漫,努力地应对着考试。
林妙在考场中轻轻踱步,目光关切地扫视着每一个孩子。
她看着孩子们那认真的模样,不知不觉间竟也被这紧张的氛围所感染。她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怎么感觉我比这些孩子们还紧张呢?”
赵瑶笑意盈盈,轻声打趣道:“林姐姐,你当然紧张啦,你以前可是最怕考试的。”
被揭了短的林妙,脸颊微微泛红,作势要去拧赵瑶的嘴,嗔怪道:“看我不揭了你的皮,你这小妮子,就会拿我打趣。”
林妙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赵瑶赶忙伸手捂住她的嘴,林妙也赶紧回手去捂赵瑶的嘴,两人同时“嘘”了一声。
一旁的几个少女看到她们这般模样,不禁掩嘴偷笑起来。
这几个少女凑在一起,恰似春日里活泼的鸟儿,灵动而俏皮。
一群女子当天就把试卷都改完了。
她们围坐在一起,神情专注地批改着试卷,时而眉头紧皱,时而露出欣慰的笑容。
本是可以将这任务交给旁人来做的,但因为是书院的第一次月考,她们便约好了一起批改。
一来以确保能更精准地把握学生们的学习状况,二来,她们每一个,真的都好喜欢这种一起做一件事的感觉。
惠和改着改着,不禁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原来这就是改卷的样子啊。以前春闱听到人说翰林院那些官员改卷,我还觉得他们说辛苦是夸大其词,并不相信,没想到竟是如此辛苦。”
林妙紧接着搭话:“是啊,以前每次考试的时候,我还总觉得是先生在故意为难我们,没想到自己如今当了先生,才发觉其实自己也不愿面对考试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气氛热烈而融洽。
正说着,沈璃的贴身丫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端着托盘。
沈璃笑着说:“大家都辛苦了,也该饿了吧。我让府中的厨娘准备了些热汤、糕点和热茶,大家先吃一口,垫垫肚子。”
赵瑶第一个站起身,满脸笑意地说道:“还是沈姐姐贴心,时刻都惦记着我们。这热汤看着就暖人心脾,糕点定也美味可口。”
众人闻言,纷纷放下手中的朱笔,围凑了过去。大约是真的饿了,大家看着那些食物,脸上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开始有说有笑地享用起来,一时间,欢声笑语回荡在屋内。
众人正吃着饭,也畅快地聊了起来。席间,林妙突然略带感慨地说:“唉,下一次咱们这样聚在一起,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话一出,原本热闹的氛围瞬间低落了些许。苏婉清不禁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妙看了看众人,缓缓说道:“你们都还不知道啊,晓萱要成婚了。”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投向了晓萱,只见她苦涩地笑了一下,说道:“原本是定在明年成婚的,但我祖母她年事已高,想趁着身子还硬朗,把婚事操办了,不然的话,就要等的时间太长了。”
想当初书院创立之时,她们有十七八个人,热热闹闹,充满了朝气与希望。可到如今,却只剩下 13个人。
惠和心里清楚,这期间剩下的几个人都因各种理由被家里人叫了回去。
有的是家中长辈生病需要照料,有的是家族生意需要帮手,总之都是些难以违抗的缘由。
晓萱估计也是家里人拗不过,便直接使出了釜底抽薪的招数。众人听到晓萱的话,一下子都愣住了。
惠和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不是嫁到青州吗?”
晓萱轻轻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嫁的夫家是在北原城,离这儿着实远了些。”
惠和不禁说道:“那么远呢。”
众人的情绪愈发低落,晓萱见状,赶忙说道:“不要紧,咱们以后常写信,你们可不能忘了我。咱们书院的事情,有什么事情也随时跟我说,就好像我还在这儿一样。”
大家听了她的话,努力地想要把氛围重新活跃起来,有人笑着打趣道:“那肯定啦,这清澜书院也是你的孩子,你肯定不能只管生不管养啊,你放心,要是出了事,肯定第一个给你写信。”
众人听了,纷纷附和,气氛也渐渐变得热闹了一些。
然而惠和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情绪低沉。林妙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便轻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惠和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昨日我收到皇爷爷的来信了。沈知州上的折子,已经呈到皇爷爷的案头上了,他让我回去,说此事让我上折自辩,我怕是也得回京城了。”
众人听闻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一种更为强烈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这女学之所以能够在这里办得有声有色,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惠和郡主在这坐着!
如今年惠和郡主都要走了,她们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难道正应了那句话,天下无不散之筵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