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爬上凌绝峰时,天色已经彻底暗沉下来。
自从了悟坐化后,其师弟了空继任方丈,这次来,云恬直接求见了空。
如今慕家已经平反,了空也不会担心被慕家谋逆案牵扯。
出家人本是慈悲为怀,若是知情,她相信,只要她言辞恳切,了空方丈定不会为难她。
果不其然,当了空知道她是来寻慕家人尸身时,朝身后的小沙弥看了一眼。
小沙弥快步走进后院,很快,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陶罐出来。
看见那陶罐时,云恬心口猛地一震。
狠狠抽搐了几下。
登上凌绝峰的一路上,她已经充分做好了见到自己尸体的准备。
没想到,直接见到的,竟是自己的骨灰坛子……
见云恬脸色煞白,茱萸不明就里,忍不住关切问,“小姐,你怎么了?”
云恬摇头,朝着了空方丈和小沙弥行了一礼。
茱萸本想上前接骨灰,却被云恬拦下。
她亲自上前,捧住那个黑色陶罐,纤细的手臂隐隐颤抖,却极力忍着。
了空方丈看在眼里,长叹口气道,“慕家为国为民,慕大小姐巾帼不让须眉,了悟师兄与她虽仅有一面之缘,却常常提起她,说她本不应如此。”
“师兄费尽心思,将她的尸身保存了七七四十九日。也正是在最后一日凌晨,师兄含笑坐化了。”
“他临走之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慕大小姐的尸身。他吩咐老衲,一旦他坐化,即刻将慕大小姐尸身火化,她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装在这个坛子里,再藏到他坐化那间禅房的床底下。”
“他还说,慕家沉冤一日未雪,这骨灰坛子,就藏一日。待到慕家平反,有缘人自会来取。”
云恬眸色颤抖,死死盯着手里的骨灰坛。
“了悟方丈……”
她总觉得,了悟方丈的坐化,定与她的重生有关!
可是,从了空的口吻看,了悟显然没有告诉他关于自己重生的一切。
她就算追问,也是无解。
云恬收敛情绪,朝着了空行了一礼,“多谢方丈告知。”
“那,我就把她带走了。”
“施主慢走。”
从护国寺出来,云恬在茱萸诧异的眼神里,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
一枚红宝石镶嵌的古戒,混在灰白色的骨灰粉末中。
“小姐?”
她不顾茱萸的震惊,将里面的戒指小心翼翼挑了出来。
茱萸的眼睛瞬间直了。
这未免也太不尊重死者了吧……
不过,茱萸终究没敢多问,咽了咽口水,不自在地撇开眼。
云恬捏着熟悉的戒指,一双眼睛瞬间通红。
“茱萸,就在那个树下挖个坑立个碑,把她葬了吧。”她哑着声道。
云恬吩咐,茱萸不敢不从,连忙回寺庙跟小沙弥借了铲子,动起手来。
无暇看茱萸忙碌的身影,云恬坐在一块石头上,将戒指放在掌心端详了许久。
身为的慕长缨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不断闪过。
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她终于找到了啊。
父亲和兄长们引以为傲的东西……
抹去了眼泪,她抿着唇,郑重将戒指套进指间。
对着暗夜中熠熠生辉的古戒道,“等着我!”
有了这只私军,有了那批弩卫,她就不信,她还没办法从蛮奴人手里,将青云关夺回来!
忽然,黑暗中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响动。
可正忙着挖土的茱萸似乎全然没有察觉。
云恬五指收紧,警惕聆听周围的动静,另一只手悄然藏进袖袍,握紧了袖袋里的匕首。
突然,一道银芒从暗林里闪出!
朝云恬面门直袭而来!
茱萸同样察觉到不对劲,一抬眼,就见云恬凌空后仰,避开了那道银光,袖中反手掷出匕首。
噗嗤声伴随着一声惨叫。
一个黑衣人的身影从树上急坠下来!
几乎同一时间,其他几个方向,也出现杀气凛冽的黑衣人。
“小姐,小心!”茱萸此时已经埋好了骨灰坛,只差立碑,她将手里的碑木掷出,打中其中一人。
下一刻,她随即抽剑一跃而起,扑向云恬的位置!
因为此时,云恬已经被数十个黑衣人缠上了。
一交手,云恬就有种熟悉的感觉。
脑海中瞬间浮现当初雨疏和风絮被绑,在客栈伏杀她的人……
那招式,几乎一模一样!
“又是你们,罗刹宫!”云恬冷睨着他们,手中寒玉箫随风舞动,杀气凌厉慑人。
为首之人冷笑一声,立在树影下的面容狰狞狠戾,“你杀了我们的少主和那么多兄弟,我们找你索命,有什么奇怪的?”
很显然,罗刹宫,就是钱万金手下那帮死士的窝了。
“你们的少主是钱毅?”
“你不配提我们少主的名字!”那人高喝一声,提刀朝着云恬扑来,“今日撞到老子刀口上,算你倒霉!”
“给我杀了她!”
云恬和茱萸互视一眼,随即陷入一片混战。
云恬心里却是暗忖,听他们眼下之意,今日来此的目标不是她……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护国寺后院升起一股黑烟。
冒起的火光在底下隐隐可见,夜风拂过,刺鼻的焦味扑面而来。
云恬心尖猛地一颤。
“你们竟敢火烧护国寺!?”
莫不是,与她的尸身有关……
裴远廷曾说,当初他跟她说起尸身下落时,肃王可就在他身后!
定是肃王通过什么方法,将秘密告诉了钱万金……
“护国寺算什么东西?”那人不以为然冷笑出声,“从前了悟那秃驴在,主人还需忌惮几分,现在了悟死了,谁还拦得住主人抢尸体?”
见云恬面色突变,那人似是懊悔说了太多话,出招又凶又狠,“拿命来!”
借着两人说话的空档,茱萸朝天上放了支信烟。
她厉声道,“小姐先走,我来拦住他们!”
云恬早已暗下决心,要回去救了空方丈他们。听她这话,果断摇头,“你一个人拦不住!”
把茱萸留下,无疑是让她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