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千兰和宋若安对视了一眼,脸上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的震惊,有的却是畅快和得意,仿佛是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景悦公主的内心更是畅快无比,她直接从座位上起身,又是指挥着两个宫人,要去拿住宋熹之:
“来人,她不敬太后,玷污寿礼,先把她带到偏殿的厢房内,严加看管,等寿宴结束,再交由皇祖母降罪处置!现在就先别打扰了旁人的兴致。”
景悦公主对自己很有自信,宋熹之在皇祖母的寿宴上做了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是罪过。
而她只要在皇祖母前面求求情,撒撒娇……只要皇祖母一开心,不说把宋熹之抓到天牢里处死,降职罢官都是有可能的。
景悦公主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宫女要上前钳制着住宋熹之。
梁咏书瞧见这样剑拔弩张的形势,实在是着急啊!
她心中千回百转,对着宋熹之小声开口:“之之你别急,我去找吐蕃王子,让他借圣女看病的由头,把你带出来。”
“这件事定是有人刻意诬陷,等太后查清事情真相,不会纵容他们的。”
宋熹之听着她的话,缓缓扭头,看见的就是梁咏书担忧无比的眼眸。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含了水雾。
话里叫自己不要着急,可她的模样,看着倒是比自己还要着急。
宋熹之伸手是安抚了她一下,又是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眼眸一点点扫过面前的所有人,所有人都是各怀鬼胎,又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她的心里看着着实是想笑。
梁咏书感受着宋熹之手间的温度,再看着她镇定自若的眼神,好像早有准备,根本一点都不害怕。
只见宋熹之微微张嘴,刚想要说话,外头却突然传来了一道清润的男声,此人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不过是一个花瓶,大抵是哪里搬运时出了差错,没有人是存心的,今日是母后的寿宴,她一心向善,景悦你又何苦咄咄逼人?”
宁王寒冬腊月,穿着象牙白绣金丝的圆领衣袍,身上披着斗篷,可手上还拿着一把折扇。
一站到凉亭上,被暖烘烘的路子一熏,他不仅脱了身后的斗篷,更是便对宋熹之微微抬了抬眉骨,抛了一个媚眼。
亭子里热,他手中的折扇摇晃的更加起劲,微风把他的头发吹得飘飘的,看上去风流倜傥。
宋熹之有些意外,却还是含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现场的众人在此刻才纷纷回过神来,起身对宁王行礼。
若是旁人,定是要给宁王一个面子,可谁知恃宠而骄的景悦公主听见这话,更是不依不饶:
“皇叔此言差矣,若是因为皇叔与她相熟,便想要徇私枉法,对皇祖母不尊敬,那日后各种人人便都要以下犯上了?”
宋若安瞧见了宁王来为宋熹之撑腰,嫉妒的连牙齿都要咬碎了,此刻听见景悦公主的顶撞,就像是听见了仙乐一样,也是急急开口:
“公主殿下说得对,虽然若安实在是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受罚,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做错了就应该承担。”
“当着这样多人的面,让几位殿下或是娘娘徇私枉法的事情,若安实在是做不出来!”
宋若安说着,死也要拉宋熹之下水:“姐姐你快认罪吧,别让几个殿下难做,否则你就是罪上加罪了!”
赵千兰也是点头:“宋家的清誉不能败,宋家众人铁骨铮铮,若是知道自己的后辈在宫中徇私枉法,定是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还请公主将事情秉公办理,无论是什么我们都接受!”
赵千兰一边说着,一边呜呜的哭泣,俨然是一副慈母却大义灭亲的样子。
宁王被两母女一唱一和的话说的后头一噎,连扇子都不摇了。
他说了小事一桩,随便打打圆场便能揭过去,可架不住宋熹之家里人这样义正言辞。
若是自己再想要揭过此事,就像是刻意要毁坏宋家的清誉,毁坏铁骨铮铮的宋家人似的。
让宋府的族人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这罪过可大着呢!
此刻就连宁王都是有些无语凝噎,看得梁咏书更是心慌。
感觉此刻只有叫来吐蕃王子,以为圣女看病的名头支走宋熹之,才能解决这件事情了。
梁咏书心里正盘算着,也蹙着眉,望着宋熹之的方向。
这人,死到临头了却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看得她紧张的不得了。
而就在此刻,宋熹之却突然说话了,她嗓音微凉,却又像是一阵和煦的清风,清除了此刻凉亭中的阴霾:
“妹妹这话说的好,大义灭亲,更是说出了我宋家铁骨铮铮,想必所谓宋家的女婿,心里也都是贺妹妹想的一样。”
宋熹之的话说的莫名其妙,让宋若安彻底愣住了:“姐姐,你是吓疯了吗?为什么提到了不相干的人?”
宋熹之敛眉,看上去十分的自责:“是我做错了……”
宋若安心头的大气猛的一松。
“原本我一直想要粉饰太平,所以什么都没说,可妹妹的话振聋发聩,让我实在是自惭形秽,做错了事情就应该承担,那么我便请宁王殿下和丽妃娘娘,好好处理这件事情。”
宁王接收到宋熹之的眼神,虽然她的话没头没尾,却让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他手里的扇子扇的是越发的快了。
宋熹之淡淡解释:“与各位夫人不同,或许是臣妇生性谨慎,并非是在府中将手里包裹好,等到了华清宫再直接呈上登记。”
“因为这份寿礼的独一无二,对于信佛的人来说价值非凡,所以是我亲自带着寿礼,在礼部登记的官员前展示完整性后,并在官员确认无误之后,由礼部官员当场将花瓶**好,再收入库房。”
“这也就是说,寿礼在臣妇手上的时候,是完整的,而到了礼部……或是到了景悦公主身边侍女的手上,才碎掉了,此事礼部登记的所有官员,包括当时身边旁观的臣妇们,皆能作证。”
宋熹之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让官员将寿礼在自己府中**完毕,再直接送到礼部官员的手上,实际上是朝中惯例,其一是因为往来贺寿的官员太多,实在是不方便。
其二是因为先帝曾经下令,为了杜绝官员们祝寿时的攀比之风,所以定下了规则。
其三也是因为高位的官员低调,太过奢靡的物件不敢当面展示,而清廉的官员也不愿展示自己送的便宜寿礼,所以这个惯例沿袭至今。
因为太后基本不会看一般官员送来的寿礼,全都是收入了库房,若是有心之人细心准备,无心之人,心意到了就好,陛下也绝不追究。
此举算是清洗了从前朝中官员祝寿时奢靡攀比的风气,这也是景悦公主方才一心要当众打开宋熹之寿礼的原因。
可谁知道,宋熹之不仅是另辟蹊径,特意展示,而这花瓶还真的碎了。
那现在是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