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们全部接到西京居住,享百户侯待遇,咱这江山不差这十多口子的一口饭吃。”
“是,臣即刻草拟文书发往安南,让留将照做。”
“话说到这,那黎桓是活着还是死了?”
“人已经被枭首。”潘美将黎桓身死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罢,赵景难掩讽笑,他没想到正宗的前黎朝太祖会死于兵变而不是战死的。
“那些有功的将士要多加安抚,收编再用,至于黎桓…”稍加思索一会儿,他继续吩咐:“好说歹说也是个摄政王,将其尸首合一,厚葬了吧。”
“是。陛下,除此之外,臣还有一奏,先前与黎桓对弈时,丁朝定国公阮匐和重臣范盍率军归附我朝,出力甚多,请陛下决定如何处置。”
“嗯…”
赵煚思索之际,侯仁宝趁势出列进言:“陛下,软阮匐、范盍二位老臣对安南地区了解深厚,臣觉得可以将他们补位安南南道节度使。一来可以补全官职空缺;二来也可以帮着臣一起官吏安南,编撰图册。”
侯仁宝话音刚落,礼部尚书张泾当即表示反对。“陛下,那二人既然是前朝旧臣,就不应该将其留在原地,以免其再起二心。安南南道位置偏远,周围异国林立,二者若伙同外邦起复国或割据之心,我朝防不胜防。”
这套分析合情合理,赵煚都无有异议。为了收复安南,一来一去就花了三百万贯钱粮,死伤四万多将士。粮有三分之一是在路上被吃掉的,伤员有三千多人是受不了当地的气候而自己染病的,这一仗打的可比北汉难多了。
“张卿、侯卿所言都有道理,这样吧,让阮匐进京任集贤殿学士,留范盍为武宁州巡检,在侯卿手下任职,帮忙重新编纂册籍。
至于南道节度使一职,待朕研究过后再做定夺,新官到任前由侯卿暂理政务。”
既然两个放在一起不放心,那就把他们分开看着呗,眼皮子底下总不能再出事吧?
解决完这茬,群臣好久无话,赵景缓缓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薛居正病故,宰相之位有了空缺,诸位都说说,谁来补合适?”
前任宰相赵普的作风问题,导致皇帝与宰相这一对本该相亲相爱的君臣之间多了一道无形的隔阂,不会让后继者窒息,但基本上做不到以往的亲密无间。
事实说话,赵普任相时,赵大常常去他家做客,“雪夜访赵普”之美谈传遍全城。
973年赵普罢相,前去洛阳荒闲度日,新上任的薛居正和沈伦都没受到过如此殊荣。
赵大再见赵普都已经是三年后的西巡了,到现在赵普还在洛阳待着呐,之前赵景登基时他还有送礼来给赵煚上眼药呐。
虽说有些桎梏,但作为文臣的绝对首席,依旧是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宝座。
可也正因如此,群臣都像哑巴了一样不敢讲话。
…………
沉默足足有两三分钟,赵煚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是准备留宫里吃饭啊?怎么没人吱声?”
“德昭,你谈谈你的想法?”
突然被叫到的赵德昭不免一激灵,悻悻傻笑道:“陛下,臣见识狭窄,朝堂之事多有不懂之处,不好言答,望陛下恕罪。”
“见识多与少不打紧,你就按照心中所想讲个一二。”
“……”赵德昭微微扭脸看向身后一排排的臣子,当中好些人正有意无意的看着他,神态各异。
这就是他不想说的缘由,朝廷之事不是过家家,举荐某个人便是成了其举主,以后他干的好不好,正不正,多多少少都说跟自己有些牵扯。
更重要的在于他觉得自己身份太敏感,身为太祖之子,皇位倒是叫叔叔抢了去,直到现在朝野中依旧有声音在议论这件事。
他觉得会不会是赵景听到了风声,想借举荐宰相一事给自己使绊子,方便日后清算?
满朝文武都在等着看赵德昭的动作,可正因如此,他的神情越发紧张……
“陛下。”就在这关键时刻,赵廷美的声音打破了折磨赵德昭的寂静。“臣有一言,不知可讲否?”
“齐王但说无妨。”
“依照故制,官位空缺时一般有两种方法填补,其一是顺位上补;其二是因功着补。
臣觉得,副相任劳任怨多年,政绩斐然,之前又亲自主持了芍陂德放洪救灾恤患一事,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因此臣举荐副相上补为正相,更为陛下、为朝廷效力。”
“齐王倒是提醒了朕……”
赵景将沈伦喊了出来。“沈卿,先前你抗灾有功,朕本有嘉奖之意,怎奈南北战事繁多,你也不提及,一时间竟让朕忘记了。”
沈伦先是恭敬的颔首致意,随之答道:“陛下日理万机劳心国事,臣看的心疼。芍陂水患时臣所做不过当场指挥,真正的功臣乃是舍命疏漕的当地官民,论奖赏也应该给他们才对。”
“一码归一码,官民有功,朕于堂下会另行安排察补,眼下所虑乃是一国宰相的任用,此话题重中之重。
刚才齐王也说了,沈卿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可有异议?”
出于礼貌,沈伦先转身朝赵廷美俯身答谢,再继续回答:“陛下,臣是朱梁开平三年(公元909年)生人,今年已是七旬有二,鬓发花白,大半截身子入了土,心力憔悴不如以往。
如今我朝正是蒸蒸日上的关键时刻,政务日益加重,以臣的体力来说恐怕不能担任宰相之职。
因此,臣不仅要拒绝齐王的美意,还要斗胆向陛下上书,恳求陛下允准臣辞官致仕,回乡颐养天年。”
随着沈伦逐渐跪下的背影,群臣的神情多有变化。
他若是走了,正副两宰相的位置就全空出来了。
七十二岁,这个年纪莫说是古代,就是放在后世都称得上高寿。
也正因活得久见得多,让沈伦一次次的知天命,特别是薛居正的病逝让他更确信自己是时候放下担子,回家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