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一粒米难倒宁军神。
明明对方已经摇摇欲坠,只要上前再轻轻一推就会倒下。
可偏偏现在自己这边,因为粮食不济而完全动弹不得。
陆洽又问他:“平晋卫、拢右卫能匀出粮食来么?”
宁易叹气道:“上次平叛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将存粮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也交待过朝廷,有余粮尽量先往您这边送。”
这两卫的情况,估计还不如燕山卫。
之前和林丹峰商量时,林丹峰就说过,平晋卫策应燕山卫可以,但却只能进入草原一百里。
原因也是因为粮食不够。
前世看到“大军未动粮草行”这几个字,他总是嗤之以鼻。
搞得好像军队平时不吃饭一样。
等他真正带过兵后才知道,士兵战时吃的和平时吃的根本不一样。
最关键的是,战时运输粮食的损耗实在太大了。
尤其是在境外作战时,随着粮道的拉长,损耗也会成倍增长。
陆洽陪着他一起叹气。
他振奋精神,对陆洽说:“我把骑兵旅和独立营留在燕山,您帮我想办法养起来。我这就回京城,催促朝廷尽快往燕山再送粮食。”
陆洽点头答应下来:“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
他告别陆洽,花了五天时间赶回京城。
见他平安归来,汤铭贤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之前他带着六千人就冲入了草原,一连十多天没有消息,京城里人心惶惶,朝廷上暗流涌动。
很多人这才发现,大楚朝廷似乎已经离不开这位太保了。
有他在,朝廷目前的这套班子就稳如磐石,没有任何野心家敢冒出头来。
最妙的是,他空有权臣之名,却无权臣之实。
别看他是大楚品级最高的官员,同时又深获陛下的信任,可是他从不对朝廷的内政外交指手画脚,除了鼓捣他的军校,就是成天想着怎么削鞑子。
关键是他还屡屡得手。
这次他又把草原搅得天翻地覆,据说连左贤王都弄死了。
现在三佛齐、琉球、真腊这些藩属国可老实了,生怕大楚去打他们。
但仅仅只过了一天,他们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因为这位爷,要朝廷筹集五万石粮食,立即送往燕山。
当天散衙后,汤铭贤和刘尚奇这两位宰相联袂来到宁府。
“太保还想继续用兵草原?”汤铭贤开门见山地问。
宁易点头。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汤铭贤又说:“去年年尾,先帝还在时,我们在御前说好了的,三年之后再做此事,当时太保也是答应了的。”
宁易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才知道,大单于和右贤王西征未归,左贤王身死,如今是鞑子最虚弱的时候。这是天赐良机,不可错过。”
这些情况他已经向兵部呈文汇报过,两人也是知道的。
刘尚奇在一旁道:“再好的机会也没有用,因为朝廷没粮。”
宁易不信:“大楚承平八十多年,怎么会没粮?”
汤铭贤给他解释:“大楚有粮,是朝廷没粮,粮食在江淮、西川等地百姓手里。”
“那朝廷去收购不就行了?”
“朝廷没钱,而且就算有钱收购,运到北方来也不合算,因为损耗太大。这其中的道理,上次老夫和陶尚书已经和太保讲明白了。”
宁易冷笑:“上次是没粮,现在多了个没钱,下次又会多出什么理由?”
汤铭贤无奈地说:
“真是没钱了。
朝廷的主要收入来源是田税,可从三十年前起,田税就再也没有增长过。
而百官的俸禄、将士的饷银、皇家的支出,这些却是连年上升。
朝廷早已入不敷出,最近十年来一直在吃老本。”
刘尚奇在一旁补充:
“这一年里,太保收复北梁和平定三卫之乱,
不仅将朝廷这几年积攒下来的粮食消耗得差不多,也让国库也快见底了。
太保还要搞什么火药武器化,要铸什么火枪火炮,
这又需要大量的铜铁,朝廷真的快支撑不住了……”
两位宰相在他这里哭了一晚上的穷,终于让他明白了一件事,就是朝廷眼下真的凑不出这五万石粮食。
他真是无语了。
在四夷眼中富得流油的大楚,既缺钱又缺粮,连五万石粮食都凑不出来。
第二天,沈越领了一个中年儒生来见他。
他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希望这人像上次的周惊鸿一样,是个能帮到自己的能人。
此人行过礼后,不待沈越介绍,就自己说道:“在下国子监助教商才,听闻太保忧于粮草不济,无法用兵草原,特来为太保解忧。”
宁易精神一振:“商先生请讲。”
商才将一幅舆图展开放到桌上。
“江淮之富,甲于天下。不仅北方五卫,就连朝廷百官的俸禄,也有赖于江淮的钱粮。只是江淮地处偏僻,道路崎岖,交通不易。尤其是粮食,途中损耗甚巨……”
宁易听了半天才听明白。
这位老先生居然建议他疏通旧渠,开挖新沟,形成一条贯通南北的大运河。
这样南方的粮食,就能很轻松地运到北方来。
这特么不是隋炀帝干的事情么?
您老先生真看得起我!
他心中失望:“你说得很好,但这是百年大计,而且所需人力无可计算,这不是我能做得了的。”
见他不感兴趣,商才也很失望,但仍劝道:“这确实需要一些人力,但绝非无可计算。在下敢说,只需二十万民夫,十年必定功成。”
他端起茶杯:“十年太久,我等不了!”
见他谢客,商才只得收起舆图,起身告辞。
临走时,商才最后转身劝道:“此事虽难,但一旦成功,则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请太保三思。”
沈越和商才走后,老丈人又来了。
老丈人应该是受人之托来劝他的。
“你能不能别折腾了?”
老丈人苦口婆心:
“你现在要权有权,要钱有钱。
手握雄兵,威震天下。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鞑子虚弱了,就一定要去打他们吗?
打了鞑子,你又有什么好处?
你不是连郡王的封号都不要么?
这次凯旋而归,还击杀了左贤王,你不也说不要任何奖赏么?
你到底图什么?”
他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