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条和长凳被抬过来了,管叔满面担忧。
魏朝是真恨得想跺脚啊。
周昫你小子惹出这么大的事来,你师父骂你几句受着就算了,非得这么拱火,这下好了,把人惹爆了吧,现在这场面让他怎么劝?
陆浔接了藤条,凌空抽了一道,锐利的破风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管叔怕他真要把藤条抽断再把人赶出去,狠着心从众多藤条中选了一根又粗又有韧性的,握在手里像根棍子似的,轻易断不了,就是要苦了周昫。
陆浔拿它指着长凳,对周昫道:“上去,不是要藤条打断吗?还等什么?”
周昫眼神中闪过了几分畏惧,他看着这玩意儿心里还是怕的,这会儿腿已经软了,可想想强撑过去师父就没理由赶他走,又觉得这买卖实在划算。
魏朝怕陆浔气头之上,故意下狠手要打断藤条,想了想还是开口劝道:“那个……老浔啊,你打归打,可看着点手劲,别真把人打坏了。”
陆浔侧过头:“怎么,刚刚是谁让我该骂骂该打打的,这会儿倒是心疼了?”
老子来给你们劝架还要听你阴阳怪气?
要不是这场景,魏朝都想和他打一架:“行,我不说了,你下狠手吧,最好打死他,我看到时候心疼后悔的是谁!”
陆浔罚人是要解带去衣的,魏朝总不好在旁边看着,干脆借着气拉上管叔出去了。
门一关,书房里的气氛骤然冷到了极点。
周昫把锦盒放到桌上,他跪得太久,撑着地站起来的时候腿上血液回流,痛麻得他几乎要站不稳,好不容易挪到了长凳旁,抖着手解了好几次腰带才把下衣褪了。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陆浔把藤条搭在他身后,动手前最后问了他一句。
周昫在身后的冰凉下轻轻发着颤,忍着声道:“师父的罚,弟子不敢逃。”
陆浔眼神微动,嘴角挂着几分讥嘲:“好一句不敢逃啊。”
手腕猛地扬起,藤条在空中抡了个满圆,带着十成十的劲力抽了下去,两团肉眼可见地被狠狠压凹了,一记抬起便是一道紫色的淤痕。
“嗷!”周昫愣了一瞬才扯着嗓子高嚎出声,差点让这一藤抽得翻下凳去。
怎么能这么疼!!!
他手攀不住凳子了,掉下去时撑在地上,指间抠得惨白。
陆浔没给他多少休息的时间,第二记紧接着下来了,没有挪开位置,就落在那正在浮起的紫痕上。
滚起的淤血被生生抽散,周昫瞬间眼前发黑,抻长的脖子上青筋暴起,光张了嗓子却没有嚎叫声。
第三记接踵而至,还是那里!
周昫一口气没提上去,咚的一响,回过神来时人已经摔下了长凳。
陆浔这三下不仅用了力气,还用了技巧,十成的力道尽数掼进皮肉深处,再被打横了抽散开去,瞬间炸起的疼能像刀子割开皮肉。
连挨三记,周昫受不住的。
“嗷——”周昫好半晌后才爆发了一声哭嚎,狼狈地滚在地上,抱着陆浔的腿求饶,“师父,师父,弟子错了……”
“不是不敢逃吗?你同我求什么饶?”陆浔垂眼看着他,无动于衷,“我给过你机会,若三日前你能及时收手,事情便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可是你干了什么?”陆浔目光转厉,握着藤条的手在发抖,“威逼,胁迫,拿老少孩子和姑娘来做文章!你是赢了,御史台倒了一半,许思修再也动弹不了了,可是你这般做派,又和曾经那些人有什么两样?!”
陆浔气起,就着那姿势拉起周昫,抬手一藤抽在他身后。
“嗷——”周昫让他抽跪了。
“趴上去!”陆浔不由分道。
他这次是真要气疯了。在小城里发现周昫偷偷摸摸囚了自己的时候,他便知道这次的事情不可能轻了,可是他没想到周昫能做到这个地步。
昨日他查出了周昫这段时间干的事,心里震惊得无以复加。
那些被踩在脚下的脊骨,被拖进泥潭的姑娘,和鞭子底下孩童的惨叫……他看着那些文字,仿佛看到了自己家族的曾经,那被逼到几乎无路可走的绝望。
这是他徒弟能做出来的事?
“你心里知道,一旦我查出来这事肯定办不下去,所以变本加厉,赶着这几日把事都做绝了!”
陆浔握着藤条,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自己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周昫啊,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能这么狠,那些仁义道德你都学狗肚子里去了吧,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非要做到这种程度?!”
周昫瑟瑟发抖地趴在长凳上,连认错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咬着牙眼泪糊了一脸。
衣摆被掀开了,藤条再次兜着风抽下来,依旧是毫不留情。
十五下,五道伤,周昫几乎被打掉了半条命,身后青紫叠着血痧,高肿得立马要破。照这种打法,他不出二十下就该皮开肉绽。
可藤条一点没有要断的意思。
陆浔垂下了手,似乎很累,又很迷茫:“我已经教不了你了……”
周昫原本死死咬着的哭腔再也绷不住,趴在凳上就想去抓陆浔的衣角:“不要!不要师父!藤条没断,我能挨的,您别赶我走……”
“我还打你做什么呢?”陆浔看着手上的东西,两指来粗的藤条,泡过水劲韧得很,他以前都没舍得拿这根罚周昫,“管叔心疼你,这根藤条,打不断的……”
周昫颤抖着噤了声,不知道陆浔那句打不断是什么意思。
藤条搭上了他身后,陆浔用了力气,把藤条折弯了。
周昫几乎是瞬间明白了陆浔要干什么,仓皇从长凳上滚了下去,跪在地上疯狂给他磕头。
“师父,师父您饶了我吧,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他声音里的死气太重,守在门外的魏朝没忍住闯了进来,就看到陆浔把藤条抵在长凳上,要强行折了它。
“陆浔!”魏朝吓得赶紧过来拦他,抬脚把长凳踹开了,“你干什么!”
陆浔退了几步,后腰碰到了桌子,冰冷的目光扫着眼前的两个人:“我如今,倒是连自己的决定都做不了吗?”
不等回答,他突然转身,扬起的藤条猛然落下。
周昫的心都快被揪碎了,尖叫着不管不顾地扑过去:“师父!师父我错了!!”
可是晚了。
砰的巨响,藤条砸在了桌角处,立马抽出了一道擦痕,紧接着是一声脆响。
藤条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