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最会见人下菜，赫连钺不受宠，内务府怎会给他裁制新衣。
身上这件，都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了。
看着袖口和裤腿，都有些短了。
寒酸至此，连海大富都忍不住唏嘘。
海大富话里有话道：“如今殿下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可要好好珍惜。”
“公公何意？”赫连钺不解道。
海大富道：“等殿下见了皇上就知道了。”
他不说，赫连钺便没再问。
等到了养心殿，一来一回已过了半个时辰。
“儿臣参见父皇。”
赫连钺一进门，便跪在大殿中央，规规矩矩地朝赫连宸皓行礼。
虽隔了许多年未进养心殿，他并未多看，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赫连宸皓稍稍打量了眼赫连钺，淡淡地道：“起来吧。”
“谢父皇。”赫连钺拘谨道。
父子二人不常见面，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他不开口，赫连钺就更不会开口了。
沉默良久，赫连宸皓道：“太子可知朕唤你来所为何事？”
“儿臣不知。”赫连钺一五一十地道。
赫连宸皓铺垫道：“宁州的旱情，太子可有耳闻？”
赫连钺听后，摇了摇头。
赫连宸皓蹙眉道：“太子身为一国储君，怎能如此荒废政事，这些年，太子都在干什么？”
赫连钺垂眸道：“回父皇，早年儿臣身子不好，这些年一直在将养，甚少出东宫。”
经他这么一说，也就情有可原了。
但赫连钺毕竟是储君，虽不受宠，且赫连宸皓又冷落了他许久。
不代表他能忍受自己亲命的太子，是如此不堪大任之人。
赫连宸皓不满道：“身子要紧，学业同样要紧，太子既是储君，就该做起榜样，朕记得，你小时候还是很聪明的。”
“儿臣遵旨。”
赫连钺天生有慧根，三岁能诗，五岁便可出口成章。
因此小小年纪就被封为太子。
可见赫连宸皓曾对他给予过厚望。
若没有发生那样的事，他还是很宠爱赫连钺的，可惜没有如果。
赫连宸皓道：“如今宁州旱情刻不容缓，百姓民不聊生，众大臣举荐你为钦差，赶赴宁州赈灾，对比，太子有何看法？”
赫连钺道：“儿臣并无看法。”
赫连宸皓被他直白的回复一噎，气的险些让他滚出去。
反观赫连钺倒是气定神闲，他这般恬淡的模样，倒跟他母亲一个样。
想起记忆中那张笑颜如花的脸，赫连宸皓面色阴沉下来，微怒道：“这么说，你不愿意？”
赫连钺道：“非也。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无论儿臣愿不愿意，只要父皇一道圣旨，儿臣都非去不可，儿臣的看法，又有何重要？”
赫连宸皓冷哼道：“话虽如此，太子也不该直接顶撞朕。”
赫连钺又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赫连宸皓反而更气恼。
偏他现在有用得着赫连钺的地方，又不好罚他，只得生生咽下这口气。
赫连宸皓憋闷道：“堂堂南庆太子，你看你穿的什么，成何体统！”
赫连钺抿唇道：“儿臣觉得并无不妥。”
“……！”
赫连宸皓觉得他就不该多此一举，宣赫连钺面圣，省得给自己添堵。
赫连钺句句都克己守礼，怎么听起来，就不是那个味呢？
赫连宸皓甩了下袖袍，埋头处理政务，道：“出去吧。”
“儿臣告退。”
赫连钺头也不回地离开。
待他回到东宫，赫连宸皓的圣旨便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钟灵毓秀，乃国之典范，特命太子为钦差，不日赶往宁州赈灾，钦此。”
海大富宣读完圣旨，递到赫连钺跟前，笑眯眯地道：“太子殿下，接旨吧。”
“儿臣接旨。”赫连钺双手接过圣旨，客套道：“有劳公公。”
海大富拉拢道：“嗐！殿下跟奴才客气什么，奴才说的没错吧，殿下的好日子要来了，这不皇上就命殿下为赈灾的钦差了。”
赫连钺攥紧圣旨，低眉道：“看来父皇心里还是念着孤的。”
“可不是。”海大富见他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接着道：“殿下是皇上亲封的太子，皇上自然是看重殿下的，只是从前殿下一直病着，皇上就是想重用殿下，殿下的身子也吃不消啊，如今殿下身子好转，皇上不就想着殿下了。”
赫连钺感触道：“孤定不会令父皇失望。”
见他如此好糊弄，海大富不免轻看他几分。
这么没有心机，难怪不得宠。
赈灾，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赫连钺却当个宝一样。
真是傻的可怜！
海大富假意迎合道：“那奴才就祝殿下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说罢，他又道：“时候不早了，奴才还要赶回养心殿复命，就不陪殿下说话了。”
赫连钺点了点头，交代道：“寂风，送送海公公。”
海大富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直到被送到门口，寂风才折返回去。
他看着赫连钺随手放在案上的圣旨，担忧道：“宁州不仅有旱情，还有鼠疫，皇上早想不到殿下，晚想不到着殿下，这时倒想到殿下，分明是想让殿下去送死。”
赫连钺岂会不知。
但凡是好事，也不会落到他头上。
赫连宸皓塞给他的，可是个棘手的烂摊子。
见他不吭声，寂风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试探道：“殿下该不会真要去吧？”
赫连钺道：“不然呢？你想让孤抗旨不成？”
抗旨自是不成，但寂风亦不愿赫连钺涉险。
他愁的白净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纠结道：“难道世上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没有。”赫连钺看了眼明晃晃的圣旨，定定地道“宁州之行，是非去不可了。”
寂风认命道：“反而殿下去哪儿，奴才便去哪儿，对了，殿下打算何时出发？”
“明日。”
“这么急，奴才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不用准备，先跟孤出去一趟。”
赫连钺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换上常服，跟寂风一道出了宫。
寂风还当他有什么急事，待看到桑兰依的院门，才后知后觉他们殿下，是来道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