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尸首分离的可怕场面历历在目,谢晏再顾不得其他,失了理智般跑向门外。
看到长公主赤脚跑出来,护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急忙将门打开。
“裴云归!”
裴云归一直在府门外等着,听到府门被打开的声音,一喜,急忙抬头。
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却见长公主神色惊慌跑了出来,他来不及多想,上前将人接住:“殿下……”
谢晏一把扑进了裴云归怀中,口中喃喃:“是你吗裴云归?裴云归,裴小将军,是你吗?你还活着对不对?还活着……”
突然被谢晏抱住,裴云归身体僵了瞬,有些不自然,忙将青竹伞往前移了移。却在听到对方的哭腔后,瞬间慌了神。
“殿下,你怎么了?”
谢晏只是紧紧抱着他,不说话。
裴云归垂下双眸,语气柔和,夹杂着心疼:“殿下,不要哭,跟臣说,发生什么事了?”
谢晏愣愣抬头看他,眼泪依然在无声滑落,裴云归伸手,轻柔拭去那滚烫的泪水。
“殿下,有事只管跟臣说,不要哭,好不好?”殿下落泪,臣会心疼。
谢晏动了动唇,哑声问:“裴云归?裴小将军?你还是我的裴小将军对不对?你活的好好的,对不对?”
裴云归眉头轻蹙,不明白谢晏为何会这般发问。
但他依然柔声回她:“是,臣是裴云归,是殿下的裴小将军,臣活的很好,只要殿下不弃,臣一辈子都会是殿下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晏原本止住的泪水再度汹涌滑落,双眸通红一片。
裴云归越发的慌神了,忙着帮其拭去泪水:“殿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跟臣说,刀山火海,臣都会帮殿下摆平。可殿下一直哭,臣会心疼的,不要哭了好不好?”
谢晏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抬手,带着颤意抚上了对方的脸颊,男子低头配合,任其抚摸。
直到知夏追了出来:“殿下,您的鞋……”
裴云归低头看去,才发现谢晏竟是赤脚跑出来的,何况还下着雨。
蹙了蹙眉,不赞同道:“殿下又任性了。”
说罢,叹了声气,微微俯身,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朝公主府走去。知夏忙上前接过裴云归手中的伞,跟在二人旁边帮忙撑伞。
谢晏依然有些失神,只愣愣靠在少年怀中。
“不必顾忌我,帮殿下撑好伞,让殿下少沾些雨水。”裴云归开口。
知夏依言将伞往前移了移。
吟秋打来了热水,正要服侍主子清洗双脚,裴云归却将水接了过去。
“我来吧。”
吟秋:“将军身上也还湿着,可要先去换套衣裳。”公主府上是有适合裴将军的常服的。
“无妨,殿下情绪不好,我先帮殿下清洗。”
随后端着热水走向榻前,单膝跪下,先伸手试了试水温,见水温正好,才捧起一旁的玉足作势清洗。
双足往后缩了缩,谢晏逐渐回神,见到安然无恙的裴云归,情绪也平复下来。
“让吟秋来吧,你不必做这些的。”
裴云归只问她:“殿下会介意吗?”
“怎么会?”谢晏摇了摇头。
现在的裴云归十九之龄,正值年少,只是在谢晏面前,总是有些拘谨。
“若殿下不介意,那就让臣来吧。”
说罢就将玉足放进了温水中,小心轻柔清洗,清洗好后,拿帕巾擦干水珠,抬眸,柔声道:“好了,殿下。”
谢晏将脚缩回了榻上,看着他湿透的半边肩膀,开口说:“去,将湿衣裳换了。”
“吟秋,去取干爽衣袍。”
知夏也取来了干爽衣袍:“殿下,您的衣裙也沾了雨水,奴婢服侍您换下。”
谢晏:“我自己来,你去吩咐厨房那边备午膳,我有些饿了。”
谢晏刚换上干爽衣物,裴云归也换好了:“殿下。”
谢晏应声抬眸,笑着开口:“果然,这茶白锦袍很是衬你。”
裴云归却不怎么在意,他心中还想着更要紧的事:“殿下,和亲一事……”
谢晏出声打断了他:“裴云归,我刚刚做了噩梦,那个梦太可怕了,我现在不想谈论其他的事,你陪陪我好不好?”
见她依然眉头微拧,又想起他刚刚落泪不止的模样,裴云归心口莫名被揪紧,最终听话的点了点头:“好,我们暂且不谈论其他的事,臣这便陪着殿下。”
谢晏侧躺在榻上,说:“裴云归,你别不说话。”
裴云归坐在榻边,伸手将女子脸侧的发丝拨至耳后,柔声开口:“好,臣说,殿下想听什么?”
“你说什么都好,就是不要不说话,我怕……”怕你安静下来,怕梦里的一切再度成为现实,怕眼前的一切才是梦幻泡影。
“好,臣说。”
“殿下知道三年前,臣为何要参加春闱吗?”
谢晏摇了摇头。
裴云归又问:“殿下知道,圣上为何会钦点臣为探花郎吗?”
谢晏再度摇头。
裴云归唇边染着笑意,似是陷入了回忆。
“那是因为啊,臣在八岁时,曾听我们王朝的长公主扬言,将来的驸马,最重要的一点:必须生的好看。
昭阳长公主是人间骄阳,是明珠,可臣想亲近她,就要想办法得她亲眼。臣自认面容还过得去,但为了多一分亲近长公主的本钱,臣便去参加春闱,苦苦哀求陛下许久,陛下也终于松了口,愿意钦点臣为探花郎。”
谢晏轻笑出声:“你的意思是说,你的探花郎名头是跟父皇求来的?”
裴云归:“是啊,臣求了许久呢。”
圣上说只有状元才配得上昭阳长公主,裴云归尤记得自己差点成了状元。
知夏来禀:“殿下,膳食备好了。”
谢晏:“知道了。”
她朝裴云归伸出手:“探花郎小将军,本宫饿了,可否陪同本宫用膳,顺便捎本宫一程。
“殿下有令,莫敢不从。”裴云归俯身将人抱起,往膳厅走去。
到了膳厅,裴云归亲自帮谢晏布菜盛汤,直到谢晏用好后,他才开动。
谢晏托腮看着,只觉庆幸又后怕。
用完饭后,雨也停了,日头又重新钻了出来,天光大亮。
裴云归再次抱起谢晏。
“抱我去临窗的贵妃榻上。”
“好。”
将人放到榻上后,裴云归垂眸抿了抿唇,缓缓在榻前半跪下,深呼口气,抓起女子的手,紧紧握住。
抬眸问:“殿下是不是去找圣上了,说要前往北狄和亲。”
谢晏点点头;“是。”
裴云归心被揪了下,但他没表现出异样,依然温声道:“殿下,为何要做出这般决定?”
谢晏垂眸,只说:“我是王朝的公主,享王朝和天下百姓供养,王朝有需要时,又岂能退缩。”
“殿下,不是这样的。”
裴云归认真的看着她,说:“北狄狼子野心,早就觊觎我们中原,不管殿下去不去和亲,双方之间必有一战。殿下去和亲,相当于去送命。”
“臣会向圣上请命出征,臣会亲自粉碎北狄的野心,有臣在,殿下不必远赴异国和亲。所以,殿下听臣的,不去和亲了,好不好? ?”
少年抬眸,双眸带着希冀。
“好,我听你的,不去和亲了。”
“真的吗?”原本以为要费些口舌,却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裴云归还有些不相信:“殿下没骗臣吧?”
谢晏认真的点点头:“怎么会?你对我很重要,我怎么舍得骗你。”
裴云归肉眼可见的高兴:“太好了,那殿下,我们一起进宫面圣,臣去请战,殿下去跟圣上说不去和亲了。”
“明早再去吧,今天,你在公主府上陪陪我,好不好?”
裴云归重重点点头:“好,听殿下的,明早再进宫,臣今日就在公主府上陪着殿下。”
——
翌日清晨,二人一同进宫面圣。
裴云归请战出兵北狄,皇帝一时没答应,谢晏说自己不想去和亲了,皇帝倒是一口应下了。
裴云归想去找那些主战派帮自己说话,匆匆出了宫。谢晏说自己想去探望母妃,便去了夏贵妃处。
只是在去宁和宫前,她先去了趟太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