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之内,姜步礼与杜淑兰端坐在上首,二人面上皆挂着例行公事的笑容。
姜大河已经先一步来到正厅通报,并将回门的礼单呈到了杜淑兰的手中。
杜淑兰接过礼单,浏览过后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堪。
这谢家为了巴结侯爷当真是舍得下血本,竟给姜颂这蹄子配了如此丰厚的回门礼,跟帝都那些王公贵族嫡女的回门礼也不遑多让。
“淑兰,怎么了?礼单上有什么不妥吗?”姜步礼察觉到杜淑兰神色的变化,轻声询问,目光也落在了那份礼单上。
杜淑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将礼单递给姜步礼,“礼数倒是周全,只是……未免太过奢华了些,倒是让我们侯府显得有些小气了。”
姜步礼接过礼单,粗略扫了一眼,也不禁微微蹙眉。
这礼单上的物品,件件珍贵,相比之下,他们给姜颂的嫁妆简直登不上台面。
姜家先是让庶女顶替嫡女出嫁,又寒酸了嫁妆,如今面对谢家如此丰厚的回门礼,无疑是在打姜家的脸,让姜步礼和杜淑兰都感到面上无光。
“无妨,谢家既如此看重这门亲事,也是颂儿的福气。”姜步礼面不改色,说了句场面话。
此时,门外传来通报声:“三小姐与三姑爷已到。”
姜步礼与杜淑兰闻言,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襟,脸上堆起和煦的笑容,准备迎接这对新婚夫妇。
随着门帘被轻轻掀开,姜颂与谢长宴并肩步入正厅。
嫁去谢家不过才两日的光景,姜颂这丫头竟似脱胎换骨,气质更胜往昔。
而一旁的谢长宴,更是让姜步礼与杜淑兰眼前一亮。
他哪是什么病秧子?
这通身的气派简直如同天潢贵胄,无论是容貌还是举止,都透露出不凡的教养与尊贵。
杜淑兰心中暗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仍是不敢相信姜颂嫁了这样一位风采绝代的夫君。
自己的宝贝女儿姜筠一向中意宁国府家的穆二公子穆云澜,可今日所见谢长宴,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丝毫不逊色于那穆云澜,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空有皮囊又有何用?
家世、才情,甚至是身体才是衡量一个人是否值得托付终身的重要标准。
而这些,谢长宴终究及不上穆云澜。
杜淑兰心中暗自比较,心底的不甘这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父亲、大夫人,女儿携夫君,给二老请安。”姜颂声音温婉,行礼的动作一丝不苟,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谢长宴紧随其后,亦是一揖到底,只是依旧没有开口。
姜步礼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笑容满面,“快起来,快起来,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
杜淑兰则在一旁,以帕掩唇,轻笑道:“颂儿真是越来越懂事了,长宴也是一表人才,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姜颂看着这妇人虚伪的笑容,内心只觉膈应,面上却淡然回应:“多谢大夫人夸赞。”
一番寒暄过后,众人分宾主落座。
丫鬟们鱼贯而入,奉上香茗与点心,茶香袅袅,气氛却带着几分微妙的尴尬。
“三妹妹、三妹夫,你们可算是来了,让府中上下都盼了好一阵呢。”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正厅内的宁静。
只见姜筠身着一袭淡粉色绣着桃花的衣裙,款步而来,脸上挂着得体却略显刻意的笑容。
姜步礼看了杜淑兰一眼,责备她为何将自己叮嘱之事抛诸脑后,让姜筠与姜颂在此刻相遇。
杜淑兰心中一紧,却也只得硬着头皮,暗自给姜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多生事端。
姜筠接收到母亲的示意,却只是微微一笑,仿佛并未领会其中的深意。
她走到姜颂与谢长宴面前,目光在谢长宴身上流转了一瞬,便不由自主地被他那绝世的风华所吸引。
谢长宴坐在那里,身姿挺拔,气质出众,即便是静静地坐着,也仿佛周身环绕着不容忽视的光芒。
姜筠心中暗惊,这等风姿,竟是连她心心念念的穆云澜也难以企及。
她不由得暗自懊恼,自己当初为何会拒绝这门婚事,错失如此良人。
但转念一想,一个将死之人哪是什么良配?即便他现在看似康健,也是阎王殿前走一遭的鬼门关客。
而且,穆云澜的文武双全、家世显赫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姜筠迅速收敛心神,不愿再多想,当即恢复了往日的骄矜,“三妹妹,几日不见,你愈发端庄秀丽了,看来谢家真是养人。”
姜颂,回以礼貌,“二小姐也是风采依旧,听说你近来苦练剑术,想必进步神速。”
姜筠白了她一眼,心里暗骂姜颂哪壶不开提哪壶,“哪里哪里,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话锋一转,看向谢长宴,“三妹夫,听说你身子骨向来不大好,可今日一见,却是神采奕奕,真是令人惊喜。不知可有寻得名医,或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
谢长宴闻言,微微抬眼,目光清冷地掠过姜筠那张带着探究与好奇的脸庞。
他并未开口,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仿佛姜筠的话并未在他心中留下任何痕迹。
姜筠被他的冷漠所慑,脸上不禁有些挂不住,却又不甘心就此打住,“三妹夫,怎的不说话?莫不是我哪里唐突了?”
姜颂见状,轻启红唇,为谢长宴解围:“二小姐,夫君他近日身体确有好转,但仍需静养,不宜多言。”
姜筠哪里忍受得了被谢长宴这般无视,“三妹夫难道还在因为我之前拒绝与你成婚而心生芥蒂?若是如此,那我可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这婚事乃你我两家祖父所定,根本没有问过我们的意愿,你我皆是身不由己。你若是身体康健,这桩婚事我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可谁人不知你是个……”
“筠儿!”姜步礼突然厉声打断姜筠的话,脸色已然沉了下来,“休得胡言!”
姜筠被父亲突如其来的怒斥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当即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
杜淑兰也连忙出面打圆场,“筠儿年幼无知,口无遮拦,还望长宴不要放在心上。”
说着,她又转向姜颂,“颂儿,你也知道你二姐姐她性子直,并无恶意,对吧?”
姜颂心中冷笑,这杜淑兰当真是会做人,三言两语便将姜筠的失言轻描淡写地揭过。
她淡淡地瞥了杜淑兰一眼,没有接话,只是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二小姐,夫君已经与我成婚,前尘往事便如风过无痕,无需再提。”姜颂放下茶盏,语气淡然,“二小姐今后还要议亲,还望自珍自重,免得落人口实。”
姜筠被姜颂这番话噎得哑口无言,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她本以为姜颂这个庶女即便嫁了谢长宴,也依旧是那个任她欺凌的软柿子。
可今日一见,姜颂不仅气质大变,就连言辞也犀利了许多,竟让她这个嫡女都吃了瘪。
“你!”姜筠气急败坏地指着姜颂,“臭丫头,才刚出嫁就敢在我面前摆起谱来了,你算个什么东西!”